这部电影的主人公是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游侠式人物,人生经历丰富,有个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能另外牵扯出一条复杂错综的剧情线,但这些其实不重要,抛去四十多个小时演绎出的血腥抗争,末日题材电影的结局总归会落在拯救、毁灭还是袖手旁观上,而后两者通常会归为一个意思。
这部电影大结局是主人公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好兄弟,因此获得能让所有怪物尘归尘土归土的崩解毒素,拯救了世界。
但片方大概为了拍出这个结局后少挨骂外加继续拿两个重要角色在场外炒作,最后留下了蛛丝马迹暗示那位牺牲的挚友可能还活着,总之,没有着落的结局在那个时代是激起讨论度的财富密码。
就在这时,V则又开始倾倒他的小道消息。
“据说这部电影准备了两个结局,在投资方和出品方的博弈之下,最终播出的是我们看到的这一个。”
拉法尔一边监督V把水果吃得咯吱作响,一边问:“那另一个是好结局吗。”
V却摇头,神情隐含着一丝微妙之色:“是个世界因此毁灭的结局,比原结局还要惨烈许多倍。”
不懂人心的构造体再次确信,卡辛诺拉人的精神状态亟待拯救。
“分歧点在于主人公是否在经历内心的拷问中选择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痛下杀手。如果是,那么世界因此得救,如果不是,两个人会从此隐姓埋名远离纷争,藏到没人能找到的地方,看着被怪物侵吞的世界慢慢腐烂,袖手旁观。”
最后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他们,故事就此结束。
V说完,撞上拉法尔微微审视的目光。
他露出微笑,有些无辜地问:“我又说不该说的话了吗。”
这不得不让人觉得他好像在影射什么。
拉法尔没有答言,V让他不要想多,自己只是作为精神状态极佳的卡辛诺拉人给他普及电影史而已。
“我们和他们不一样,认为自己是救世主的人才会有那么多负担。我不想离开你的心愿是真实的,而你在为了让我活下去倾尽所有,我不会阻止你。”
V的陈词堪称完美,他凑向拉法尔,留下黏糊又带着情意的吻后趿拉着拖鞋去洗漱了,完全没有借题发挥的意思。
他们只是碰巧看了场好电影而已。
夜晚的观影会在小小的房间里每日上演,而在住所之外,随着工程组圆满完成任务陆续回归,阿刻罗号又开始弥漫人烟,有了些即将闹腾起来的苗头。
首先,他们就派了代表来家门口探病。
“代表就是我。”
罗修把一大捧向日葵塞给拉法尔,见友人对花束的体积如此巨大颇有非议,便理直气壮道:“探病带花多正常啊,你说指挥官病了,又没让人住病房,那我想一定是小毛病喽,或者是你突然内心涌现了什么新式玩法——嘿,别赶我走啊!”
罗修被一股大力从玄关掀到了走廊,好不容易稳住,紧紧扑上前扒着门框喊道:“别!让我重新说!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他在休息,别吵。”拉法尔把花束搁在一边,带上门,两个人直接从悬空走廊跃到中庭,找了个茶桌喝起饮料。
“什么事。”
拉法尔要罗修干脆点,他的友人却左顾右盼,不是那么想快速步入正题。
所以第一句话罗修问的是:“其实指挥官根本没病吧。”
拉法尔眉梢都没动一下,像是突然对果汁包装上的水珠格外有了兴趣,盯着看,不说话。
罗修叼着吸管一口闷了饮料,老气横秋地叹着气:“就像我以前说的,你这个人一旦反常起来,各种举动都明显到不让人看出来都难。”
“所以你一分析,发现我可能默默变成了一个监禁爱好者,要来劝我下手轻点吗。”拉法尔仍然心不在焉,淡定地划起界线,“这是我和V之间的事。”
“天啊,我觉得自己在聊的东西越来越限制级了。”罗修苦着脸,露出一副幼小心灵遭创的表情,“污秽的成人世界——拉法尔我小看你了。”
“……”
坐在对面的银发青年再一次涌现想起身走人的冲动,觉得罗修是在把自己的智商拉低到跟他同一水平线。
可对方接下来的话音马上传来,让拉法尔挑起了眉。
“也是你在操纵星龙对吧?别忘了,我的超尾可比一般的探测器灵敏得多。就算你很小心,一直没在可观测范围内进行你的实验,超尾也足够远,看得到你在做的事。”
罗修就在一派堪称鸟语花香的氛围里干脆揭露拉法尔偷摸在干的大事,好像一点不担心被打击报复,毁尸灭迹。
拉法尔“嗯”了一声,承认得也很轻描淡写,反问道:“你想批判我么。”
“攻击性不要那么强,我可以当没看见。”罗修露出笑容,非但不去猜那个轻易就能把指挥官监禁事件和星龙异动事件联系起来得出的惊天结论,对这场可能颠覆星空的阴谋熟视无睹,甚至主动道,“要我帮忙吗。”
“不用。”
“因为你知道它基本不可能对吗。”
拉法尔眼睛忽然危险地眯起来,就算是罗修,也没了刚刚的自如,只能轻咳一声,挪着椅子坐远,举起双手僵着脸笑道:“我保证,没有读心或者故意戳你痛处。”
逼人的目光很快撤了下去,拉法尔索性直接说道:“你知道永生基因吗。”
“知道。第一库在特里斯维奇时代、厄,上一个特里斯维奇,不是那个小的——永生基因是他们的秘密研究,但后来被伊诺大师叫停,不知道结果……”
拉法尔纠正:“歌洛仙确实成功了,但他们没有让永生基因‘上市’成为权贵可供选择的特权,而是封存了它甚至销毁了它,至少留在萨耶罗数据库里的记载是这样。”
聪明如罗修,拉法尔说到这份上,他不懂也懂了。
“无论阿刻罗号还是庇护所都不能达成你复刻出永生基因的目的,所以需要争分夺秒毁灭太阳,掌握真正的光替换光铱,到达新世界。你要趁指挥官的生命没有走到尽头之前,搏一把。”
萨耶罗学者什么世面没见过,罗修甚至能真情实感地鼓起掌来:“了不起,我是否该作为既得利益者保留未来给你写功德簿的机会?”
拉法尔见过无数次耍贫嘴的友人,已经见怪不怪,谁知道罗修话锋一转,忽然说:“可就算我们这些人不管星辰是否因此毁灭,会死上多少人,指挥官却不一样,他是你变成这样的因由,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他现在选择捂上耳朵,在我划定的囹圄里不闻不问。拉法尔心想。
他淡淡道:“我别无选择。”
在罗修看过来时,拉法尔的目光随着落到远处,嗓音低沉喑哑:
“你们总有一天都会离开我。”
——你们擅自赋予我情绪,又擅自离去,难道指望我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给身上变出一个开关,按下后就能保持漠然吗。
罗修愣住了,好像因为这句话失去了插科打诨的能力,恢复成最初的身份——人类,而他面对的拉法尔头顶也有了一个标签,永恒的构造体。
一瞬间,他脸上不由自主暴露出悲伤和难忍,还有什么?同情吗。
可这些都是拉法尔不需要的,他只要在这件事发生前粉碎它,把这个未来彻底扭转。
就像他说的,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选择。
“听上去你好像在说‘朋友’都是消耗品,少一个都不能补充似的。”罗修耸耸肩,“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不会劝你改变观点,就是有点同情跃跃欲试准备孵化胚胎的雷伊。唉,我知道了这么多,不会也被你找个小黑屋关起来吧。”
拉法尔上下打量他,眼神里充斥“关了你浪费资源”的想法。
“逃过一劫”的罗修大笑着跟拉法尔碰了杯,把一叠资料推到友人面前,脚底抹油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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