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五年以后,V将在这套谜一样的选拔标准中自食其果。拉法尔确实在医疗部干得不错,兢兢业业,等到了对指挥官重拳出击的机会。
两人互相对视,暗流涌动,沉默片刻后拉法尔率先开口:“我这次的调职申请,撤掉你的驳回意见,让我去行动部。”
V则点了点自己衣兜,暗指那份诊断报告:“签字。我可以在下次申请中考虑你调动与否。”
“哦,是吗。”拉法尔往沙发背上一靠,很有闲情雅致地喝了口红茶,“那还有半年时间,您刚好可以趁此机会休假。当然,我不会强迫您住我们的病房。”
气氛微妙地僵持住了,拉法尔一反常态的盈盈笑意使得他更为夺目,大概光凭这张脸就能安抚住几个失眠焦虑的患者。
不过这一刻的拉法尔内心算不得平静,因为他非常好奇这个不可一世的指挥官还能用什么办法挽回局面。
回到岗位需要医疗部首席的签字,撤换拉法尔却违背V自己的那套选人标准,这种矛盾会让他再次“出错”吗。
所以,拉法尔准备再往前推一把。
他手指下压,办公室原本显示数字时间的那面墙浮现一扇金属门,此刻它悄声滑开,通往首席专用的处置室。
拉法尔无情地道:“现在,我需要一些初步的检查。让我看看你的脑区,指挥官先生。”
第3章 扇区A·第三章
拉法尔似乎打定主意碰一碰其他人口中碰不得的东西,比如指挥官这颗珍贵的脑子。
对于简单的指令,魔像就能完成;极端复杂的,人类在制造出大型分析机后已经不在话下。可是跟构造体对比,前者不够聪明,后者过于笨重,能把庞大复杂的术式融汇在白花花的脑子里,可想而知里面有多么复杂和精密。
要说拉法尔除了对星龙之外还能对什么其他事物有探究兴趣,V的脑袋应该算一个。
一声令下的白衣“恶魔”没有去看指挥官的脸色,率先起身走进处置室。拉法尔不怕V不跟过来,如果临阵脱逃那再好不过,这样就不算他主动劝退,事后报告能写得更加漂亮。
随着使用者进入,处置室的灯光紧跟着点亮。在过于强烈的光线浮现前,拉法尔摸向墙壁,将室内光照模式改为疏导型,这是自觉有心理问题的患者前来做检查时使用的标配。偏暖光带来安全感,私密空间带来倾诉欲,一张柔软舒适到让人昏昏欲睡的躺椅更容易令拉法尔走进他们的内心。
跟崇尚器械技术的应用医学有别,对精神问题的疏导更考验医者心灵法术和幻术精湛与否,好在拉法尔这两样都不赖。
或许好使的头脑出问题的概率更大,所以这张椅子上的确躺过不少人。白衣青年在进入工作状态后条件反射般表情缓和了不少,从一旁处置台上拿起的是一副封装手套,而没有另找一套开颅器具过来。
他也就等了两三分钟,一身白外套黑制服的指挥官走了进来,仿佛一种妥协。
可V并没有躺在为他准备的位置上,而是作为一名不配合的病患坐在躺椅边缘,只沾了一个角。
“我应该不需要提醒你,没人有权限查看我的脑区。”不知名花香的香氛正遮掩处置室里似有若无的消毒水味,V还是那副挺直了脊背一本正经的样子,即使他不太喜欢这个地方。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初步判断您的失控跟脑区有恙相互关联。”拉法尔语气诚恳,“我就看看,不乱动。”
盯着眼前的漂亮男人漫不经心地戴起处置手套,V面色微沉:“我不负责满足你的——”
“好奇心”三个字还在路上,金发男人就猛然体会到自己视角的变化,一股从旁而来的“空气”将他推倒在躺椅正中,从椅子下方伸来的黑色皮带准确无误找准位置,将指挥官缚在上面。
V挣了两下,没能动弹哪怕一毫米。
很快,他的视野上方,属于拉法尔的红色眼眸俯视下来,眼中蕴藏轻佻笑意:“如果我没记错,你伤人的时候所用的凶器是被你敲碎的操作台盖板,但是别小看我这里的束缚带,它能绑住一头龙。”
法术是人类的专利,身为构造体的指挥官无法使用,自然也就难以逃脱。可是不得不说,即使被突然袭击搞得狼狈不堪,V依然在些微的愤怒后重归平静。他目光隐含锋锐,带着压制感,这副姿态举止很符合他的出厂设定:永远临危不惧,气场压人一头。
拉法尔不为所动,抬手一指处置室灯带一角安装的萨耶罗之眼,以示治疗过程都在分析机的监视记录中。
“我知道你与萨耶罗‘相连’,大喊救命也不是不可以。”他笑着鼓励道,“如果对处置方式有异议,过后您可以投诉我。”
然后,白衣青年不由分说上了手,他把对方偏开的脑袋摆到正位,右手手掌扣上V的额头。
指挥官模拟出来的呼吸声好像都消失了,他不喜欢让人碰。
这是拉法尔的经验谈,因为V的地位决定他本来就很难遇到与人有身体接触的情况。
每一次的作战胜利后,没有用来庆贺的拥抱和击掌,他只是公事公办地走下指挥系与舰长握手,这中间隔着手套。每一个在阿刻罗号出生的新生儿都会由指挥官来取名,他不会抱他们,而是透过保温箱观察,然后在手签卡上写下名字,塞到新生儿的小被子里,留下一个转身离去的背影。
人们对此的解释是,因为指挥官V平等地爱着阿刻罗号上的每一个人,所以他不会分出过多的心思特殊对待某一个,那会让他变得偏颇。
拉法尔的手覆盖在金发男人额头,这个构造体的一切都与人类近似,包括他有些稍硬的头发,微凉的皮肤,和为了躲避这只手而垂下的眼睫蹭过拉法尔手指时的触感。
摸指挥官的机会少有,但拉法尔一门心思都在通过身体接触建立侦测魔法的连结上,这跟工程部那帮人用来检查V身体里的零部件是否有损坏的原理类似,中心思想是不能把人剖了、那就只能隔着“外壳”一探究竟。
地表的浩劫来临前,人类对自己头脑的探索便已臻完善。他们探明自己脑袋里所有的构造和它们分别管辖哪些功能,知晓语言和情绪的出处,知晓法师的精神海到底藏在哪里,知晓记忆所居的地方。
而这些成果,在这艘探寻星海的舰船上缔造了最为精密聪慧的大脑,此刻正装在这具外表可观的躯壳中。作为一个研究者,拉法尔就算抛去跟指挥官的仇怨,也的确很想领教人类触及神灵那名为“造物与创生”的领域所得到的果实究竟有多大名堂。
银发白衣的青年微微倾身,随着垂落的发辫,他搭在V额头上的手指在慢慢收紧。拉法尔不需要吟唱侦测魔法,法术就已经在他掌中成型,浮现淡淡光晕。他没有指望普通的侦测术能叩开构造体脑区的防御,这就像一种立体解码游戏,需要一点一点沿着它的边缘和缝隙寻找关窍,拼的是耐心,而不是一击得中。
而这个过程对被探索的人相当不友好。V原本止住的呼吸开始从绵长变得愈加凌乱,构造体似乎也在以此来表现自己很不好受。
被束缚带牢牢锁住的身体虽然动弹不得,但肩膀以上确实是个盲点,即使被扣住额头,V的颈项依然因为痛苦而扬起,呈现一个仿佛会折断的弧度,这让拉法尔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咽喉。
指挥官没有被遮挡的眼睛霎时间投来一个眼神,藏在斯文和克制之下,虽无声音伴随,却显得怒气冲冲。
拉法尔没有闲暇欣赏,他就快触及到构造体脑区的入口,它在物理性质上可能只跟他隔着一层脑壳,但实际上就是千沟万壑的跋涉,反倒让他的呼吸变得轻微。
渐渐地,对于正在被入侵的这一方,一开始的不适应已经远去,V的手从躺椅边缘的扶手上拿了下来,上面已经有了一些裂痕。
构造体专注强化头脑而非身躯,饶是这样,拥有正常人类没有的肌肉力量也很轻易,只是拉法尔似乎没注意到指挥官刚才其实完全可以把扶手掰下来当作反抗的武器打爆他的头——做出这个动作轻而易举,束缚带在这个角度可起不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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