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便有一种说法。
既然你清明百年校庆如此重要,为什么不做好充足准备,反而让人钻了空子?
只能说是自己能力不行。
所以为什么会被钻了空子?
薛羽想说我可就等着你们问这句话呢!
昔日平静的药田,此时卷起阵阵灵风,刮得人几乎站立不稳。
不知多少层阵法层层叠叠垒在上面,勉力压制着地底几欲爆发的灵湖。
阵法内飞沙走石、神光流转,叫人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雪豹驮着重新化作人形的秘宝容秋到达现场的时候,只见药田已经无法靠近,“司徒清渊”飞在半空中,与赶来的庄尤对峙。
两人身后各自站着不少小弟壮大声势,薛羽没忍住脱口而出:“好像我们学校门口打群架的啊。”
容秋在肆虐的灵暴之中伏身紧紧抱着雪豹的脖子,很给面子地“嗯嗯”了一声。
四条腿走路的终究赶不上会飞的。
他们到的时候,庄尤已经走完了客套的问候流程,开始兴师问罪。
读书人说话比较委婉,但字字犀利,已经将“你作为清明院长亲自将内鬼放入校门”的意思表达的淋漓尽致。
几十颗留影珠围着事故现场摆开一圈,全角度多机位,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矜矜业业地记录下来,又经由天枢弟子之手,放给灵璧里的吃瓜群众看。
这下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还好薛羽还没把缺德的UC事业部一起搬过来,不然肯定会有“顶级大能竟做出这种事?全修仙界都炸了!”这种土嗨标题。
【虎毒尚且不食子,司徒清渊作为清明院长,竟做得出挥刀戕害自家门徒之事?】
【唉,纵使他千般错处,但家丑不可外扬……】
【这是书院,又不是什么关系盘根错节的仙门宗派,院长不称职了换个不就行了?有什么家丑不家丑的。】
老大亲自吃里扒外,挖自家脊梁骨。
这下连刚刚说各凭本事富贵在天的浑人也不说话了,弹幕一面倒地开始骂司徒清渊。
画面之外,“司徒清渊”并没有反驳,像是云淡风轻地应下了庄尤的指责,却忽然话锋一转。
“庄督学说得大义凛然,你又可敢告诉他们,这底下埋的是什么?”
“是百年之前,魔族地宫中还未消尽的灵气!”
又是一浪,将人们刚刚尘埃落定的心又拍了起来。
自从魔宫暴露在众人视野后,地上至纯灵气是由地下魔族产出,又借助地下水系传送去大陆各处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
学府本意是想告诉大家,魔族为世间生灵牺牲太多,往后应好生对待,多有补偿。
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有自私自利之人觉得魔族的牺牲是天经地义。
庄尤神色淡漠,也学刚才“司徒清渊”的态度,不认同也不反驳,只问道:“那司徒院长想做什么呢?”
“司徒清渊”像是忘了自己方才的唾弃,同样大义凛然回道:“自然是还灵于天地,众生共享。”
“众生?哪个‘众’?”
庄尤目露讥讽:“只有今日闯入书院的‘众’算众生,其余的外面万万人都不算是吗?司徒院长口中的‘众生平等’可真是有够偏颇的。”
两人的对话被原原本本地直播了出去。
弹幕的气氛也跟着微妙起来,明显有有心之人从中浑水摸鱼。
【原来是清明书院地下有宝呀,好东西应该分享,想要独吞,不合适吧?】
【就是说,而且那可是魔宫的灵气,当年也要往地上送的,每个人都能吸几口,凭什么白给你们清明了?】
有人迅速反驳。
【呸,我还说各大世家人手几条灵脉,凭什么让他们占着呢!你兜里的钱凭什么也不能给我?】
【有的人打的什么算盘还不明显吗?厉害的我抢不来,软柿子还不能捏一捏吗?】
【哎呦说不定捏软柿子也不敢,不过就是躲在灵璧后面狗叫两声罢了。】
【那是魔宫的遗留产物,能和其他东西一样吗?魔宫里的灵气本来就是所有人的!这么舔清明,清明会把灵气让你们吸两口吗?】
大抵是因为有利可图,弹幕不再一边倒。
而是维护书院,和声援“司徒清渊”让灵湖众生共享的人掐得不可开交。
在利益面前,吃里扒外的清明院长好像一瞬间不再面目可憎了。
问就是弱肉强食,就是能者得之。
更有甚者,还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地煽动大家来清明抢灵气。
留在观影会场的小药宗弟子说,确实已经有不少人已经暗暗离场了。
不用他细说门派,容秋便能猜到,那是颜方毓曾给他看过的名单上的人。
他们受邀前来,本来就是打算分一杯羹的。
待在各自寝舍里的学子们自然也气得上去就跟人吵,把灵璧都搓出火星子了。
但在利益面前,这些人微言轻的话语就像是无根的浮萍,被贪婪的风一吹就散了。
言语没有用、哭闹没有用、愤怒自然也没有用。
之前的鲜血和生命好像是野兽露出的獠牙,让他们一下子懂得了和平下暗涌的残酷。
他们被师长保护在羽翼下。
若不能成为展翅高飞的雄鹰,搏击天上的敌人,那终究会死在羽翼之下。
【现在的年轻修士真是越来越天真了,我们那个年代可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东西谁抢到是谁的,哪像现在还讲究起尊重弱者了。】
【怪不得一代不如一代了。】
【畜生都知道弱肉强食天经地义,跑不快的猎物就得被吃掉。】
一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起码能看出来前朝余孽还没死干净。
觉得与凡人平起平坐的日子太憋屈了,无时无刻不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回到仙门手握灵山,凡人连口汤都喝不到的年代。
这样的发言太多了,说着说着,有些人迷迷糊糊地也被带跑了思维。
就算是再平凡的人也会有点优越感在身上。
是啊,其实我挺行的,要是真的能各凭本事,我会不会不止现在的修为?
【平时不敢说怕被骂,但今天这个氛围我又有点想说两句。】
【其实我觉得,以前魔族在地底的时候挺好的呀,灵气充足,你们不觉得现在清浊混杂修炼变慢了许多吗?】
【猪狗牛羊养了杀来吃没人说不好,怎么圈点儿魔族就有人叽叽歪歪的?】
【他们除了会说话,又跟人长得像了点,跟猪狗牛羊有什么区别吗?】
图穷见匕。
灵湖是铺垫,弱肉强食修仙界是铺垫,他们的目的只有魔族。
魔族,仙盟一门心思地要将魔族赶回地底,继续做在那暗无天日里拉磨的驴。
一时之间,容秋的身上冷极了。
好像有一根冰凌落进他的后脖领,从颈骨一直凉到尾巴根。
在井喷似的弹幕中,容秋看到一些疑似魔族人发的,愤怒的弹幕。
他们埋在其他或恶毒或冷漠的字眼中,渺茫得只需一眨眼就看不见了。
魔族才刚刚繁衍生息了一百年,至今人口还没突破十万,与偌大修真界的人口相比实在是太稀少了,与没有发声也无甚区别。
而在那之前,没有灵璧,除了人修之外的修仙者也是没有话语权的。
一些没法说话的人,就这样被能自由说话的人轻易决定了命运。
但他们没办法反驳。
就在这一瞬间,容秋忽然懂了他的兔族祖辈们对于抱个厉害大腿的执念。
那是在面对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时,发自骨缝与心渊的恐惧。
他是一只小兔子,但被滚滚而来的洪流卷走的时候,又渺小得与一只蚂蚁没有区别。
吵闹间,一段与众不同的弹幕划了过去。
发言的最前端竟是缀着带有姓名和身份的铭牌。
【才过了几代好日子,你们就把以前仰人鼻息的日子全都给忘了吗?】
【今日他们成功借势打压了魔族,明日便是异修,后日便是无根基的凡俗修士,再往后便是异己,一层层灰自阶上扫下来,你们扪心自问,自己是第几层被扫下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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