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章静静地站在墙角,他看上去股没什么变化,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但范书遇能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运作着,空气里弥漫一股神秘的气息。
“小孩的愿望真是简单直白。”窦章低声,也不知道是呢喃,还是在和范书遇聊天,“拼了命拿下画屏公会,只要一个全息投影吗?”
“也不是只要。”窦章又自顾自笑,“或许一个告别....就是她全部的辗转反侧吧。”
“能办到吗?”范书遇垂眸,敛藏眼底情绪,只是问。
他琉璃般的义眼被睫毛遮掩,眼睑处落下阴翳。
窦章点头:“当然。”
“好。”
范书遇没再多问,他对窦章和发财都很信任。
....
连小青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四周不见天日。
她知道自己诞生之初就是郭锐计划里的一环。她的一言一行都是郭锐想象中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该有的模样,而且她的眉眼长得像“尤盼盼”,长得像....面前这个蜷缩在铁板床边的,被限制了自由的女人。
连小青知道,连如清是被郭锐骗回来的,这个男人把一个长得像死去的初恋的女人拐了回来,关着,并且命令连如清模仿记忆中的尤盼盼。
郭锐想让连如清成为尤盼盼。
而她,作为一个情感丰沛的仿生人,以小孩的姿态,以弱者的姿态被郭锐放在地下室,陪着可怜的女人。
连如清一开始歇斯底里,视她如土,认为她和郭锐是一伙的。
直到,连小青说——
“妈妈,我生来就是要爱你的。”
连如清就像崩溃一般,眼泪决堤。
那一刻连如清说她错了,她跟连小青道歉,可连小青知道,她们都没有错。
错的是郭锐,是那个如恶魔一般疯狂的男人。
被囚/禁的日子里,连小青和连如清相依为命。她原本不叫这个名字。
她被郭锐唤作女儿,她叫郭之盼。
连小青这个名字,是连如清从地下室逃出去以后,给她起的。
她们终于见到外面的太阳,喜极而泣,在街头抱头痛哭。
随后,连如清开始复仇,她杀的第一个人,是郭锐的心腹,她砍掉了对方的手臂。
她入狱。
她出狱。
她加入了纵横俱乐部。
她噶掉了郭锐的□□。
她追杀郭锐。她成了纵横三大,受人敬仰,支配高危罪犯。
她送连小青去上学。
她又变得卑微平凡,做小伏低。
她不敢去参加学校的家长会,因为她是纵横三大,她手上有很多人命。
她给校长送礼,陪酒,她跪在门口乞求。
学校收了连小青。
她不会数学,教连小青学习很吃力,纵横俱乐部内的黑客罪犯为了讨好她,擅自接近连小青,说要做连小青的老师。
她第一次在连小青面前发火。
她告诉连小青,拒绝这些罪犯。这辈子不要和纵横俱乐部扯上关系。
她看到连小青拿到三好学生的小红花,笑得比从地下室爬出来那一天还开心。
连小青第一次考试拿第一名,获奖的作文被班主任在全校同学面前宣读,题目是...
——为母则刚。
她听到连小青说母亲,只字未提她名字,句句都是爱。
那天她躲在教学楼的花圃旁,那天她听到作文的结尾,在雷鸣掌声里潸然泪下。
她听到老师站在台上朗诵:
我的妈妈是天使,世间无人配闻声。
同学说连小青根本没有妈妈,他们从来没见过。
老师问连小青,妈妈是做什么的。
她看着人群里戴着小红花的女孩被人质疑,她悄悄朝着讲台上的女孩挥手,她让连小青不要害怕。她说妈妈在这里。
她看到自己捧在手心呵护的女儿终于重振旗鼓,笑靥如花。
后来。
她召开纵横俱乐部周年庆。
她去了一趟亚特兰蒂斯。
她从来没有和连小青说过自己的身世,过往,经历。
她挨了泪一巴掌。
她在地下室被郭锐下了蛊毒,她死于边界线一战。她连在失控时都舍不得伤害连小青。
在给连小青想新名字的时候,她说你不能叫连小清。要叫小青。这代表一种新生。
过去地下室里肮脏混沌的生活一定不会再发生。她们不会重蹈覆辙。
她的灵魂已经不再清白,随她的名字而起名,不会有好结果。
她说她认识了一个朋友,叫青鸟。
青鸟,多好听的代号。
一行白鹭上青天。
她说,乖女儿,你一定要叫连小青。
时至今日,时至今日。
连小青才明白其中寓意。
小青小青。
——赤子丹心,志在青云。
*
连小青醒了。
她伸手摸着脸,脸上的裂痕已经不在。指腹触摸到光滑的肌肤,有点陌生。这副皮囊确实细腻美好,衬托得她身上气质更神秘,让人想一探究竟。
冗长的梦还缠在连小青身上,她恍惚间以为自己仍然在梦里,这简易手术室密闭,不透风,也很像她曾经待过的地下室,漫无天日。
直到她听到隔间外传来脚步声。
连小青回头,在这一瞬啊,却彻底愣在手术床上。
“小青。”连如清站在连小青面前,微笑,“乖女儿。”
连小青捂着嘴,两行热泪夺眶,滚烫,溅在手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冲击着她,她知道自己或许没有人类口中所说的灵魂,但是她有很充沛的情感,她有人格。
“妈妈......”连小青崩溃大哭。
她不再是强行长大的成年人,她仿佛回到了那个七岁的孩童,被郭锐绑在边界线,以她的生命威胁她最爱的人。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厌世脸上头一回出现如此脆弱的情绪。
“妈妈....”连小青摔倒下床,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想冲进连如清怀里。
可当她伸手的时候,却看到自己的两只手贯穿了连如清的身体,蓝光出现裂痕,她一下呆住。
连如清低头,任由连小青虚靠在自己怀中。
她伸手,用触摸不到的投影轻轻碰了碰连小青的脑袋,再温柔地伸手揉,仿佛能把连小青的黑发给揉乱。
“小青。”
连小青嘴唇发抖,死死地咬出牙印,她牙齿打颤,哭得脑中神经发疼:
“妈妈.....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啊...”她嚎啕,可不论如何都无法真正抱紧面前的人。连小青已经回过神来,她明白只是投影。
可是足够了,足够了。
她只要一个投影而已。
连如清笑着,无限温柔地抱着怀里的人,尽管她的手也穿进连小青的后背,幻化成虚拟。
室内只有哭声,室外,江柔爻攥紧手,坐在沙发上,身体发冷。
小百灵鸟默不作声,别开脸,把自己的表情藏在黑暗里。
而范书遇被人捞进怀里。
“不想被人看到就钻进来。”窦章哑声。
范书遇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落泪。
窦章伸手抚着他后脑勺,把人摁在自己肩膀处。
忽然地,窦章感觉到自己的腰腹被人抱紧,他低头,发现范书遇靠近了他。
窦章身形一僵,感受着自己脖子处传来的温热,是范书遇的呼吸。
以及.....
滚烫,湿漉漉的触感。
窦章心缩紧,掌心慢慢地顺着范书遇的长发,把臂弯留给怀里分明很感性的人。
范书遇把头埋在窦章颈肩,过了好一会儿才抽身。
他睫毛沾水,在光下发亮,窦章伸手轻柔捻去。
“哭包吧你。”他低声,无奈。
果不其然,窦章迎来一道肘击,疼得他差点喊出声。
范书遇闷怒道:“混蛋。最讨厌你。”
窦章捂着腹部,笑得宠溺荡然:“嗯。我最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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