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正这席面从村头摆到村尾,看起来是真高兴啊。”窦章坐在房梁上,垂眸看着低下的情景,笑了声。
范书遇也低头,他跟着窦章一块坐在屋顶。
这会儿的院子里挤满了人,都是上门道贺还带了礼物的,人人见到柳正都笑着说恭喜,柳正则如沐春风,笑得开怀。
他挨个给人道谢,还祝人家也早生贵子。
柳正高兴得不得了。
他设流水席,足足摆了三天,村子里的流浪汉来了都能吃上好酒。于是柳正妻子怀孕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无仙村,大家都说柳正福气好,娶了个擅生养的老婆。
柳正听了之后更高兴,他就差出门直接在街上撒钱。
“柳家家大业大,家底雄厚,够柳正挥霍个十来年的。”窦章说。
范书遇单手撑着下巴,目光有些懒散地瞧着下面集成一团的人,他们嘴上说一些恭维的话,给柳正送完礼以后又走到角落里和别人谈笑风生,话里话外都在笑话柳正没谈过恋爱没得过孩子,母单到三十多岁,媳妇才终于有喜,还调侃说柳正是老来得子了,后半辈子有福享。
和别人聊完,这些人又转悠到席面酒桌上胡吃海喝一通,最后嘴得满脸通红,四仰八叉地被自己老婆找上门,扛回家。有的出了柳宅就扶着墙边开始呕吐,走路像打太极。
范书遇就坐在房顶上看这些人,越看越觉得没意思。
无仙村里没有人会说实话,大家都披着面具和人交际,人人都留着心眼子。
范书遇开口:“柳正家里不缺钱,所以他求仙问道,想长命百岁。这次蕙兰怀孕以后,柳正一定会很重视这个孩子。如果不是用三维空间技术看到出马仙和延康的对话,我们也不知道原来背后还有这么一个局。”
“从头到尾蕙兰都只以为自己是正常结婚生子,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之后会成为柳正的药引。”
窦章:“你觉得蕙兰是真的一点都不知情么?”
范书遇手指在自己膝盖上点了点。
他察觉出窦章话里有话,于是侧目,看向自己身边盘腿坐在屋顶上的男人。
窦章黑发被风吹起,他扬眉:“如果想知道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想法,除了主动去了解或者干脆开口询问以外,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看看她有没有留下什么文字。”
“我爹以前跟我说过,没有人能一直藏住心里的事,总有一个时刻会格外想发泄出来。”窦章竖起手指,手腕处有很淡的,肉眼几乎看不到的蓝光。
同时,范书遇的精神海内,发光小人站起身又开始做广播体操,似乎是做好了准备。
“我没意见。”范书遇几乎是开口的时候就已经站起身。
在三维空间内重力可以随意他们摆动,范书遇稳稳当当地飘到了主卧的窗前。
自从结婚以后,女人都是和柳正睡同一屋的。
她怀孕,柳正就真的把她捧在了手心里,自己搬到次卧去,把主卧留给了蕙兰一个人住。
人人都看得出来,柳正对这个孩子十分上心。
他几乎是每周都会去村子里的寺庙里烧香拜佛,还给孩子求签。
无仙村的科技并不发达,或者可以说几乎没有。
蕙兰年轻,又是第一次怀孕,妊娠反应很严重,怀孕一个多月后开始有孕吐反应。她经常坐在梳妆镜前抱着一个小木桶在干呕。
范书遇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
他站在屋子里,虽然蕙兰看不到他,他也没办法触碰蕙兰,但范书遇就这么看,直到窦章低声:
“发财。”
【好的主人。】
【正在为您连接三维空间主控终端。】
发财哼哧哼哧地喘了两口气,接着,窦章面前的抽屉就被拉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本笔记。
笔记上了锁,关在一个密闭的小黑匣内,本子厚实一摞。
范书遇看到这个笔记本,觉得眼熟。
“记得么?”窦章没有伸手触碰,又是不知道哪吹来一阵风,吹得笔记翻页,“尤盼盼的笔记本也和这个大差不差。”
“对得上。”范书遇点头,“尤盼盼也来自新中城。”
于是,窦章操控着那笔记本,蓝光从他的手腕上打出来。
笔记本是蕙兰的私人物品,和她的嫁妆放在一块,看得出来女人平时很爱护这本笔记本,外表几乎是崭新的,连里面的书页都没有卷皱,四个角整整齐齐。
他们从进入这个空间开始就注意过蕙兰的物品,这本笔记能被她锁在小黑匣中,说明很重要。
而当书页被风吹开后,窦章和范书遇看到笔记本里密密麻麻地写了字。
蕙兰认识的字似乎不多,从她平时和柳正的交流可以察觉出,她动手写字的时候不多,还经常用拼音取代。
而这本笔记本上记录的是蕙兰的日记,每一页代表着一天,她并不是每天都写,会在左上角标日期。
让范书遇心一颤的是,这本日记里从头到尾都只有四个字。
——“我不开心。”
3月12日,我不开心。
4月27日,我不开心。
7月4日,我不开心。
....
诸如此类。
但凡记录了心情的日子里,满目只有这四个字,有时候一页只有工工整整的一行,有时候一页都被写满,大小不一,力道遒劲,从远处看破具艺术风格,会以为是什么画作。
*
三维空间忽然抖动了下。
范书遇坐在房顶,魂都差点飞出体外。
他听到屋子里又传来女人干呕的声音,紧接着两眼一黑!
“窦章!”范书遇第一反应是去看身侧的人,而一道温热的触感攀上范书遇手腕,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在。”
窦章很镇定:“没事。是主控的意识在操控,记忆芯片要开始读档了。”
读档完毕后,天光大亮!白光闪人眼睛,等视线清明以后,他们匿在寂静的夜里。
范书遇低头,发现街道还是原来的街道,柳宅也还是原来的柳宅,只不过,女人的肚子已经很大,而柳宅院内的大树上挂了几个红信笺。
信笺上写了字:
“给我来个大胖儿子!”——柳正
“希望孩子平安。”——邢蕙兰
还有其他的几个是柳宅的仆人们挂上的,其中一条吸引了范书遇的注意力。他没有冒然伸手去搬弄,而是喊来了窦章。
发财又喘口气,风撞向信笺,信笺就翻了个面,有字的那一面亮在两人面前:
“祝夫人身体健康,平安喜乐。”——张四华。
张四华是柳宅的那位门童。
夜里负责守门,白天负责接客,端茶倒水。住的地方很寒酸,在后院厨房旁的小草棚里,柳宅的人都说那是狗窝。
这些红信笺似乎哪个都没起作用。
因为邢蕙兰生了。
生的是个女儿。
*
哇哇的啼哭声自深夜的柳宅。
邢蕙兰满头都是汗,生了个孩子如同闯了鬼门关,负责接生的稳婆满手都是血,走出来的时候还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书记!书记!生了,夫人生了!”
他们都还是习惯叫柳正书记,这代表一种尊重,尽管柳正早就被卸任革职。
柳正就喜欢听人喊自己书记,他的光辉岁月一去不复返,一年之后居然又瘦了一圈,整个人看上去跟猴干似的。
“怎么样?!怎么样?!?!”柳正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牙齿都打架,一把抓住稳婆问,“孩子怎么样?!是不是大胖儿子?!”
稳婆笑着:“不是,不是!是个女孩儿!长得可水灵了,一看以后就是个美女!和夫人一样!”
不是?!
稳婆以为自己成功完成接生任务,会得到柳正的大赏,结果柳正如遭晴天霹雳,听到喜讯就像听到噩耗一样,两眼瞬间失神。
“不是?怎么不是?不可能啊?”柳正的表情在一瞬间崩塌,他不可置信地攥住了稳婆的手,“你再说一遍?是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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