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容也是一身黑,衬衣收进裤间,一条皮带扣住腰线,袖子挽到小臂,裤筒笔直利落,配着双与平时不同的软底皮鞋,浑身透着股凌厉和疏离。
直到走近,两人相视一笑。
像初识般,同样的夏夜,同样的巷道。
“你的主场。”郑学抱臂,低低开口。
“准备好了?”
开了手表定位,校准信号。
“走。”
两人几个闪身,一前一后融入建筑的暗影中。穿过几条街,环球大厦就在眼前,再往里就过不去了。
路口不时有车停下,下来的人匆匆走进楼内,车子则倒个弯停到角落。街道看着与平时无异,除过暗处的人影微动。
观察了阵,袁容回身冲郑学比个手势,脚跟一转,抄进小道。郑学会意,两人顺着窄道七拐八拐绕出来,就停在了环球邻座的大厦后。
袁容仰头看了眼楼顶:“探过了,应该能通。”
两人摸进邻栋,一路攀上楼顶。视野开阔,郑学靠近楼边估摸着,这楼距环球大厦目测间隔十米左右,两栋之间有几根粗壮的管道相连,大概是早年的供水管。
他试了试结实度,“好办。”
说着从腰间摸出几条黑带子,又掏出搭扣装上,赫然是条滑索带。
”看着不错。“袁容道。
“跟老大干活能空手来阿?”
袁容笑着接过,正要套,“等等,你——”郑学突然有些踌躇,袁容现在不同以往,两个人似乎总在不知不觉间忽略掉这点。
袁容看看他,了然:“别担心。”
“那好,抓紧!”
两人利落背上,将搭扣卡住管道,俯视着下方纵身一跃,灼热的风刮过脸颊,身体腾空滑过管道。
“怎么样?”一落地,郑学下意识护住人。
“没事。”
跃上环球顶楼,两人脸上已满是汗,看向彼此的眼睛倒亮晶晶的。
这边楼体结构和对面差不多,能从天井下到排风口再进入天花板夹层。郑学按住袁容,”我先下去。”
一前一后顺着漆黑的甬道爬了阵,渐渐有说话声传来。小心避开电路线再往前,越来越亮,声音也逐渐清晰。
郑学停在一方排风口前,透过扇叶,下面的情景一览无余。
俨然是个酒店式的会所,他们正处在公共走廊的上方,两侧是相对的房间,不时有人从走廊经过,最终都进到同一间房里。
而说话声也是从那个方向传出的。
RICK的信息没错。
袁容抬抬下巴示意,两人冲那边移过去,摸到房间的出风处凝神往下看——
会议室里,海市大佬到了不少,其中不乏费红旗、RICK这种跨国的。
却也没有更多的熟悉面孔了。
“北边港那块地方,在座来来往往不能说没打过小九九吧。”有人粗声粗气在讲话。
袁容皱皱眉,此人所说的几个场子没有明确归属,却是进出港口的要地,纷争从来都不少。道里过段时间就会有场类似的扯皮,再消停阵子。
和郑学靠着墙壁屏息听了好一会。
“上个月,天鹰盘子接得不少。”有人把矛头对上了天鹰。
“天鹰一向按规矩出牌,只要玩法立起来,肯定不做破戒的那个。”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长桌尽头的位置发出。开口的男人看着四十多岁,长眼睛,两鬓头发已有些霜白。
郑学和袁容互看一眼,都没什么表情。
会议有些僵持。正在这时,有人敲门进来直奔桌尾那男人,耳语了几句。
过了会,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失陪。”
说完离席,里面又讨论起来。
郑学和袁容警觉地跟到走廊,恰好看到对方背影,一身妥帖的西装,身形修长。郑学的心跟着漏跳了一拍。
接着,男人走进相隔几间的门内。
两人一挪进去,一只鹰直冲着排风口扑过来,嘴里发出攻击似的叫声。男人似乎不以为然,解了西服扣,仰靠在沙发上。
那双眼睛平和地望过来,似在琢磨这只鹰。
郑学看着那双眼,嘴唇微绷,指尖下意识扣紧。一双手适时握过来,他望向袁容,似乎被对方眼里的沉静所笼罩,下一秒就能安定下来。
这时,男人吹了个口哨,那只鹰乖乖落到他手上,凑着手里的食吃起来。
“好了,去那边。”
黑鹰像能听懂似的,扑扇着翅膀蹲到窗台上。
男人按下内线。
“让他进来。”
几分钟后门打开,出现的不是别人,竟然是遍寻不着的老九。
老九一身黑雨衣,踩着一脚泥进来,脑门上的汗被灯光照得直反光。
”这几天躲哪的?“
”山里。“
男人递了杯水,”喝杯茶缓缓。“
老九灌了一大口:”你得帮我出去。“
男人看他一眼,不急不缓。
“不是我不帮,外面风声紧,不光条子找你,费红旗那批货在你手上被拱进局子,也在满城搜你,难办。”
老九似乎早有所料:“你跟我,在一条船上。”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册子,在男人面前抖了几页。
“利弊得失你比我清楚。我老九大不了豁上一条烂命,海市对红蛇也不过是八脚鱼的一根触角。可是你,抖一抖,天鹰的根基都要拔了。”
男人眼睛棱着他,半晌开口,“你如果不怕,今天就不会来找我。”
老九不置可否。
“既然来了,自然不会让你失望。东西留下,嘴闭严实,其他的今晚我安排。”
“怎么信你?”
男人没回,只拿起电话交代了几句,搁下后看着他。
”放心了?“
老九的面部松下来,将账本递出去,很快有人来接应,把人带走了。
临出门,老九回头:“这账,我身上还有一本,等送我出去,双手奉上。”
男人看着老九离开,脸上的笑慢慢收敛。他站起身,将账本放进柜子里,走了出去。
直到脚步远去,郑学才开口。
“我下去。”
袁容点点头,替他把风。
几乎一落地,那只鹰就再次冲着郑学面门抓过来。他闪身躲过,不得不半仰在地板上和鹰对峙。僵持一会,郑学挪了挪身,鹰跟着拍拍翅膀,准备再次攻击。
袁容目光扫了圈,发现地上那盒鸟食,冲郑学示意。
郑学领会,摸起鸟食轻放在沙发上,学着刚刚男人的哨音叫了声,那只鹰扑扇着翅膀居然乖乖落在沙发吃起来。
”假威风,还不是只鸟。“
郑学滚身起来,看那鹰边吃边盯着他。
”看什么看,吃你的。“
袁容俯视着底下斗气的一鹰一人,眼里不觉有些柔软。
郑学打开柜门,用惯用的微型相机拍下账本后将物品复原,迅速离场。
重返会议室,似乎问题还未解决,所有人都黑着脸不说话。
夹层里不透风,空间逼仄,两人都闷出一身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长期跪趴的姿势让袁容的腹部有些吃不消。他下意识一抖,一滴汗顺着鼻尖滑下,顺着排风口滴下去,正落在其中一人的手背上。
两人呼吸一窒,看着那人举起手放鼻下闻了闻,紧接一枪冲排风口打过来。
暴露了!
郑学护着袁容滚到一边。
”走!“
”上面有人!“
会议室里骚动起来,砰一声爆破,天花板掉下一块,有人试着攀上去追击。
郑学护着袁容全力往出口逃,身后枪声四起,光影透过通风口打在两人脸上,明明灭灭。
距离越来越近。
郑学拔出腰间的枪向后连扫几发,接着抬脚一踹,天花板不堪重负,连人带板块一起摔下去,暂时阻隔了追击。
“小心!”
正说着,身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枚子弹洞穿天花板射在了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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