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下通风管得衔接处,手势示意——这里可以破。
“掏枪预备,静观其变。”
“——常先生。”一个男人走进来伸手相握,是个生面孔,“我负责这次交易,姓徐。”
郑学的目光却僵在了此人身后。时隔一个月,他等来了最坏的结果。在最不想最不该地方袁容笔挺站在那,显然是个副手。腰腹只有些微隆起几乎看不大出,看来是做了掩饰。——即使这样,他还是参与了。仿佛是对他这么多天揣揣不安的讽刺。
郑学绷着唇,像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心灰意冷。
黑与白,公与私,在他这从不是选择题。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次面对的将是从警以来最难的局面。
警察和黑社会,命运注定要让他们以这样的方式针锋相对。
郑学强迫自己恢复冷静,将注意力放在场中。张元正将两袋钱摊开给姓徐的清点,过了半晌,对方示意:
“成,常先生痛快人。派个人跟我的人去后面提货。”
张元向前一步却被身后的小跟班按住,这孩子是从警校借来的,初出茅庐。
“常哥,我去吧。”
张元不动声色和他交换了下眼神,点头答应。
袁容将人带走,姓徐的来回溜达,表情悠闲却也不开口,只是抽烟。
不知道是不是空气不流通,场子里的人呼吸都小心翼翼,张元嗓子发紧,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他的后背已经洇了一层汗,面上仍是淡定的样子。
比起等候,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僵持。
十几分钟后,有两人拎着一个黑袋子走进来,却不见小警员和袁容。
姓徐的点了下头,将袋子推过去,笑得意味深长:“常先生,货你点好,概不退账。”
张元将信将疑,揭开袋子的一瞬他脸色煞白,里面赫然蜷着个人!
他把人翻过来,刚刚进去的小警员嘴巴微张大睁着眼,额上当头一枪,血顺着眉心划过脸庞,已经没了。
“——畜生!”
郑学紧咬着压根,那小警员空茫的眼睛像在与他遥遥对视。
昏暗光线里,那个失去生命的孩子像一记重锤砸在所有警员的心上。
陡然巨变的情况杀的他们措手不及。
暴露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点,下一秒张元就被撞开,一颗子弹堪堪擦着他发丝扫了过去。缉毒队老林拉着张元向后撤。
“行动!”
来不及多想,郑学一行隔着风管向下扫了几枪,踹开衔接口,跳了下去。
混战一触即发。
那姓徐的显然有备而来,端出杆长枪,“怎么样警官们,戏演得不赖吧?”
“谁敢动!”郑学站在首位,“放下武器!”
“瓮中捉鳖,你们这些臭条子今天有命活着出去再说!”
话落,四周的矿道内刷刷窜出一群人,他们被包在中心,腹背受敌。
“你们最好清楚在干什么?!”
“你是头儿?”姓徐的不急不缓冲着郑学:“警官,这种过家家的把戏以后少碰,看看你们,惹一身骚。”
不知是谁先开的枪,狭窄的地下矿区像被扔了一把火顿时沸腾开来。
“走侧面!撤!”
枪声四起,整个矿井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激得那帮家伙格外兴奋,这里像是狩猎场,警方成了他们竞相猎杀的目标。这伙人个个训练有素,攻势又快又猛,像境外来的雇佣兵。郑学等人被打得节节败退,顶过一次强有力的攻击后勉强避在了矿洞里。
“张元那组不在!”有人低喊了声。
跑散了!该死。
郑学面色铁青,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这样下去不行,我把他们引开。你们撤!”
“头儿!”
“这是命令!逃出去,引增援。”
没人再说话,黑暗的矿洞里只有彼此费力的喘息声,汗水混着血味提醒着郑学刚刚发生的一切。他搭上了自己人的命,来完成这所谓的围剿。
可这不是什么狗屁交易,天鹰挑上他们,根本是一次完整缜密的袭警计划。
郑学感到头皮发麻,这次的行动,是他过于乐观造成的失误,是他摒弃了多次质疑一意孤行的结果。
他错得彻底。
外面流窜的枪声让他浑身紧绷,心跳如鼓——张元他们!
郑学警惕地观察周围,静候时机。
很快,纷杂的脚步冲这边赶来,他朝不远的废原料罐砰砰开了两枪,迅速起身滚了过去带起一串声响。
那群人听见动静躁动起来,朝郑学的方向追去。
郑学背靠着燃料筒,用嘴咬住枪托,上满子弹。
他只有七发子弹的时间。
闭眼感受脚步的移动,郑学判断着对方的位置。
在目标拐近的一瞬,一脚蹬翻身侧的铁筒,几发枪响后,前排几人纷纷倒地。而用来阻隔弹雨的铁筒瞬时被射穿。
只是稍微的喘息,紧跟而后进来的追兵向他攻了过来。
”这儿有个能咬人的!“
一颗子弹当胸射来,郑学避无可避,巨大冲力打的他撞进那堆废铁里,铁筒应声滚了一地。郑学捂着胸口咳了两声,估算着矿洞里的警员们应该已经转移,他趁乱看眼上方高台,几步攀上去推翻竖堆着的钢管,朝另一侧跑去。
”能跑能跳的家伙,抓住他!”
郑学的难缠激起了那群人嗜血的本性,个个摩拳擦掌。
黑洞洞的矿道像没有尽头,身后的脚步穷追不舍,郑学狂奔的身形却刹在一个护栏前。
没路了。
护栏外是看不见底的深井洞,有个安装罐笼用的滑索绳垂在中间。郑学踢了个石头下去,半天没听到响。
嘈杂声渐渐逼近,郑学回身,几杆枪齐刷刷对准了他。
“警官,游戏结束了。”
枪上膛的声音。“再会."
子弹齐数射出,却全砸在对面的石壁上。
持枪人兴奋的表情凝住,那个年轻警察竟跳了下去!
第七十六章 上
他们收枪向下望了望,洞内一片漆黑,人怕是已经摔死了。
”可惜。"
郑学纵身一跳,拉住绳索滑出一段距离,他的身体攀着那根绳,悬在深洞中。手被剌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剧烈的痛感后已经没了知觉。
直到上方的人声远去,他才借着绳索费力爬了回去。
曲折的矿道像一只吞噬人的怪物蜿蜒着。
郑学缓慢走着,精神高度紧绷,太阳穴一下一下的狂跳,连番打斗他已经精疲力尽了。
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有人!
他背上悚起一阵寒意,佯装着往前走。后面的脚步却越跟越近,随着一阵破风声,郑学扭身攻了过去一肘将人压墙上,”——什么人!”
“是我。”
郑学僵住。自己狠狠抵住的不是别人,“袁容?!”
黑暗中是漫长的沉默,两人挨得很近,彼此的喘息扑在对方的脸上。
好一会郑学才松开手,没再看他,直接扭头离开。
“你出不去。”袁容直截了当。
郑学顿住脚,语气艰涩”所以,你也是来杀我的?”
袁容眼眸一沉,却没露出更多情绪。
郑学满身血污背对着他,身形狼狈。
“我想听你解释。”
“如你所见。”
“天鹰的目的你早知道,是不是?“
“算是。”如果那个司机的透露算的话。
良久,郑学的语气像覆上一层冰:“袁容,你到底有没有心?”
“重要吗?”
袁容的声音平静无波,每个字却都像在凌迟他的心。
“为什么——总要把我逼到你的对立面?”
他一次次的坚持和希望都撞在袁容这堵墙上,撞得头破血流。
他的感情从付出那刻开始就是不归路。
“奉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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