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容唇角松了些,发现宝石偷瞄了他一眼,支支吾吾:“还说...”
“说什么。”
“说不能学你总打架。”
郑学差点没蹲稳,这傻小子!
袁容倒没什么表情,像不是在说他,他按着宝石坐下。
一时没人再说话,就在郑学想起身打破僵局时,宝石再度开口了:“你为什么老打架?”
袁容的侧脸被橘色的日光笼罩,看得郑学一阵恍惚,紧跟着他听见了回答:“为了活着。”
说得轻描淡写,像不足为道。郑学的心跟着紧了紧。
宝石看着他,袁容不着痕迹撑了下腰,略显费力地蹲下身,掀开衬衣的袖子,露出一个陈年旧疤,是枪伤。
“摸摸看。”
宝石迟疑地伸出手在那道伤痕上摩挲。
“这是代价。”
宝石的眼里有些迷茫。
“他说的对。”袁容看着小家伙:“我不是好人。”
宝石没回他,还盯在那道疤上。
被吓到了?
袁容眼眸暗暗,收敛起情绪:“该走了。”正准备抽出手,却被抓住了:“疼吗?”小孩抬头看着他。
袁容怔了怔,“不疼。”
宝石的脸贴在了上面:“我想快点长大。”
“?”
“保护你和郑学。”
童言无忌,却能浸润干涸的心,良久,郑学听到一声低低的“好”,像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再看袁容蹲得吃力却云淡风轻的样子,恨不得立刻将人抱进怀里再不放手。
终于按捺不住从台阶后走出,一边不动声色将人拉起,一边对宝石道:“小子,又干架了?”说完抓着人去操场边的水池冲洗。
袁容站那缓了缓,初秋的风意外的柔和,不远处郑学一边叨叨一边给宝石清洗,俨然像对父子。他不由生出一丝臆想,这个孩子如果能平安出生.....
出神间,郑学带着人回来了。
袁容开口,“我先走了。”
郑学一把拉住他:“怕我?”
“还有事。”
“别走。”郑学手没松:“做好事被发现不丢人。”他脸上带了些得逞的笑:“作为奖励,带你俩出去。”
海洋馆人头攒动,头顶蓝色的海水和游动的活鱼下,郑学带着一大一小,眼里溢出满满的笑意,真像个家。只是...他瞥了眼袁容淡漠的脸不由皱眉,这家伙,怎么看什么都像看一堆石头。
再低头看了眼宝石,如出一辙的冷酷脸。
郑学心里有些苦闷,戳了下宝石:“喜欢吗。”
“喜欢。”冷漠。
又转身戳了下袁容:“好看吗。”
“嗯。”
郑学,卒。
逛到一半,明显感觉袁容的脚步缓下来,他踌躇了会,终于握住了袁容的手。
“累了?”
“没有。”袁容抽开手,郑学却像八爪鱼,再一次抓住他。
“撒谎。”郑学没有忽视对方手心的虚汗,在他耳边小声道,调情一样。
袁容想避开,却被拥堵的人群逼得就范。郑学挠了挠他手心:“出了这个隧道,你先回车里。”
“放开。”
虽然郑学的手不老实,但脸上却若无其事,让人很难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
“怎么,人民警察想表达慰问也不行?”
“你…”
“你能来陪他,我很开心。”郑学突兀的蹦出一句,声音低下来“还好遇上了。"他笑得温和,看着前方,又重复了一次:“幸好...遇上了。”
感觉袁容的手僵了下,“别动,”他将人握得更紧了些,“还没暖热。”
袁容没再说话,郑学的话却像敲在他心上,他无法再忽视这个人,甚至希望这个隧道是个无限循环的圆。
这时一股人流涌过来,郑学一把拉住宝石一手握紧袁容:“抓牢。”
牵着宝石从海洋馆出来时,袁容已经在后座睡着了,面上是难掩的疲惫。他打开车门,却被宝石拉住,“悄悄地。”
郑学小声叨了句:“你什么时候倒戈的?”
说完,示意宝石坐进去。
华灯初上,郑学驾着车,想起今天袁容的那番话,不由觉得欣喜,像是终于捕捉到了那一点希望。
再回神时,发现后视镜里,一大一小两个竟靠在一起,睡得安稳异常。
窗外的霓虹飞速掠过,郑学的车融进了车河里。
当晚,袁容回到家已是深夜,他和郑学分开后,独自拐进自家巷子,半道却被一辆吉普拦住去路。
车窗降下半格,周扬的脸露出来:“上车。”
袁容坐进去,就一把枪从身后顶上来。他下意识看了周扬一眼,才注意到周扬身后也有一把,看来早被控制了。
身后的人拉紧车门:“开车。”
第七十章 上
“咱们跟的几条线都断了。”
张元疾跑着冲进办公室,事先拟定追踪的几个关键嫌疑人突然间没了行踪,局里一片死寂,都在等着郑学发话。
难不成天鹰发现被盯上,连夜撤出A市?
一直等到深夜,大院里的警车悄然出动,一组全力对各交通要塞进行追查,另一组分头暗访多个重点小区和场所。监控录像里没目标,几个嫌疑人的手机几乎在同一时间段没了通讯往来,就连银行卡也没交易痕迹。
连着七天七夜,全部一无所获。
凌晨的会议室烟雾缭绕,讨论又一次陷入僵局,局里的干警们满脸疲态,但这个节骨眼谁也不敢松懈。郑学绕开一地烟头和面包袋起身泡了壶茶坐回会议桌上,重新浏览起一帧帧的线索。
更让人焦虑的是,不仅嫌疑人,警局在天鹰的内线也断了。
“几个大活人总不能一晚上就蒸发了!”
这种情况他们不是没碰到过,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一种可能——“会不会天鹰发现这些人被咱们盯上,灭口了?”终于邵天柏提出了疑问。
郑学顿了半晌:“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太被动了,”一个警员道:“敌在暗,我们在明。”既不能大张旗鼓地找人,又不能坐以待毙。
“我们现在唯一的路,就是尽快和天鹰搭上线。”邵天柏接口。
郑学询问:“那边什么进展?”
邵天柏沉默地摇了摇头。
郑学点了支烟,提了提声音:“这边只要还有一线可能,查!”
说完,他踱步到走廊上缓了口气。
市局建在商业街地段,四周高楼鳞次栉比,初秋的风挟着凉意渗进皮肤,七天没怎么合眼,也不敢。
因为,袁容也不见了。
那晚他明明将人送回楼下,怎么会出事?
郑学的一颗心像被人反复揉捏。他背过身从干瘪的烟盒里抽出支烟,靠着围栏搓了下脸。
一双手搭在了肩上:“师哥。”
“怎么出来了。他们呢?”
“歪会议室了。”张元眉头紧锁,“你也得睡会儿。”
“我没事。”
“这种时候,头儿,你可别垮了。”
张元说得恳切,郑学点点头走回办公室,捡了个椅子躺下,闭上眼就是那天被蓝色海水笼罩的隧道里,袁容浮沉在迷离光线中的侧脸。
那天的牵手此刻仿佛让他跌进更深的绝望。
郑学迷糊睡了过去。
....
几声枪响惊醒了他,睁开眼发现站在一个地下室,粘腻的污水顺着管道淌下来,前方露出微弱的灯光。
循着那抹光线推开门,门内的景象触目惊心。
袁容满身血污吊在房中,衣服破裂,隆起的腹部被绳索勒出深深的凹陷。
“袁容。”他试着开口,身后却传来一阵破风声,一粒子弹无声嵌入袁容眉心。
一切都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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