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时候也跟我一样?”
“拉倒吧。”沈郁青白了他一眼,“整个义村都没有比小羽更乖的孩子了,你还能和他比?”
乖巧?
表面上看确实是,沈观想,如果他们没有重逢的话,他也会这么认为。
昨晚住在附近的住户,耳朵好的,都听见了陈凯的惨叫声。
陈伟雄打起人来,可不只是打。他会用尽身边一切趁手的工具,冷静地、残酷地听着惨叫,以达到泄愤的目的。
傅羽舒也是。
但他比陈伟雄平静。
如果有人说起来,陈凯改分数是被人陷害的,然后在沈观和傅羽舒两人中选那个实施者。
答案只会是他沈观。
沈观自己也是这么觉得——那是他能干出的事。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傅羽舒会问出“你会不会讨厌我”这种问题。
“讨厌?”沈观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为什么?”
当时傅羽舒很认真地看着他:“大人不会喜欢太聪明的小孩,尤其是自作主张,让大人的权威性受到挑战的小孩。”
“巧了。”沈观笑道,“我就是喜欢做这种小孩。”
“唔。”
傅羽舒低下头,好像是笑了。
“如果陈凯挨不到这顿打呢?”沈观忽然问道,“比如你们老师没打那通电话,又比如陈凯比他爸爸先发现分数不对……”
“所以我会过来亲自看着呀。”傅羽舒说,“事情一切顺利,我就只用看着;如果不顺利,我自然有办法让陈伟雄看到分数。”
沈观沉默了。
“哥,我会保护好自己,”傅羽舒最后说道,“也会保护你。”
雨声静了一瞬,好似有阳光试图冲破重重云层,洒落人间。
半晌的工夫,它失败了,于是黑沉的云层重新聚集,大雨倾盆。
*
学期末的时间对于傅羽舒来说,过得很快。
复习、做题、摸底考试……然后迎来暑假前的最后一次考试。
天气也逐渐炎热起来。
半个月的时间里,陈凯没来上学,他被陈伟雄打得出不了门的事在班级里传开。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啧啧感叹说虎毒不食子,陈伟雄下手太狠云云。
只有彭鸣坐在最后一排,死死地盯着傅羽舒的背影看。
傅羽舒对此视若无睹,正值自习课,他正拿着英语卷子练完形填空,ABCD勾得飞快。
几分钟后,他把答案填好,缓缓抬起头。
同桌的周妙妙正在做一道古诗词解析题。
但她的笔悬停在距离书本三厘米的地方,一动不动地持续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
这是她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发呆。
自从那次借自行车事件开始,周妙妙就进入了这样的状态。间接性发呆、走神,偶尔简单的题也会做错。
讲台上,老师的目光频频扫过来。
傅羽舒手一伸,手肘戳了一下周妙妙。
周妙妙一个激灵,回魂似的侧过头:“怎、怎么了?”
傅羽舒黑沉沉的眼睛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颇有压迫性,半晌后才缓缓移开。
“没什么。”
时间一晃而过。
在最后一次的考试中,陈凯才跛着脚,一瘸一拐地来到了学校。
可惜傅羽舒和他不在一个考场,所以并没有看到他的惨状。
应班主任要求,考完最后一门后他们需要回到自己班级,最后开个小会再走。
傅羽舒没看见陈凯,也没看见彭鸣。班主任在讲台上通知拿成绩单奖状等事宜,傅羽舒在下面发呆。
几十分钟后,班主任终于舍得放他们走了。
暑假就在前面等着,所有人都欢呼雀跃,互相簇拥着往外走。
傅羽舒也站起来,缓慢地将椅子推进课桌下面。
蓦地,他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陈凯靠着墙,一只腿搁在傅羽舒的课桌上,勾着嘴角,却面色沉沉:“聊聊?”
第29章 不准说我哥
镇中学的学生不多,学校的领导们一合计,索性直接让初中部和高中部一起进行期末考。
沈观在文科班,最后一门考的是地理。他被那些南北纬东西经线绕得头昏脑涨,好不容易才熬过一个多小时,刚逃出考场,就有老师让他赶紧去保安处。
保安处有着整个学校里唯二的固话,另一个则在校长办公室。平时外校的电话大多都会打到保安处,再由保安传话。
还没进门,沈观就已经猜到是谁打来的了。
“你是不是要放暑假了?”电话对面传来年轻的男声。
“你也太急了吧。”沈观说,“我这才刚考完,怎么,怕我不去你那儿?”
“我才不急,到时候考不上看谁急。”
两人你来我往打着太极,语气不算亲切但却带着笑,显然关系分外熟稔。
对面的男声哼笑着,似乎带着不满:“你到底来不来?”
“来啊。”沈观低着头,单手转着打火机,像在走神,“等几天。”
电话是市里画室的张老师打来的。
沈观回义村多久,这位老张就惦念了多久。总说沈观是个好苗子,不能半路荒废了画技,担心来担心去的。
这不,一到暑假,就急吼吼地想把人叫回去。
沈观也早有这个打算。
只是,没来由的,在间隙中他忽然想到了傅羽舒。
不管是刻意还是冥冥中注定,回义村的这段时间,他总是和傅羽舒在一块儿。起初他是不愿意,甚至带着嫌弃的,结果没想到就这几个月的功夫,就养成了一种诡异的习惯。
老张叫他回去时候,他第一秒想的是:要不要带傅羽舒去?
“我有病吧。”
沈观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声,指尖的打火机转得飞快。
“行了,你忙你的吧,我到时候会去找你的。”
说着,他“咔”一下把电话挂了。
旁边的保安早就发现沈观转打火机了,电话一挂,立马狐疑地看着他:“你带打火机来学校干什么?”
沈观的动作一顿。
随即,他若无其事地将打火机塞回口袋,笑道:“点蜡烛的。”
“?”保安队蹙着眉,一副“你把我当傻子吗”的表情,“学校又没停电,你不会是用来点……”
“烟”字还没出口,沈观扬首灿然一笑,登时笑得保安一愣。
在对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单手一撑,身体便轻盈地越过了保安处的围栏。
保安只来得及“喂”一声,转瞬之间,沈观就不见了踪影。
说是不待见傅羽舒,甚至觉得自己亲近傅羽舒是“有病”,结果刚从保安处那里逃出来,人转眼就到了初中部的门口。
这个时间点,教室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沈观在门口转悠了一会,没发现傅羽舒,咬咬牙打算原路返回。
刚转身,就听见一姑娘的声音:“你是沈观吗?”
沈观回过头,看见一个扎着俩小辫儿的女孩,眼露焦急:“你就是傅小雀的那个哥哥吧?傅小雀被陈凯掐着脖子拖走了!”
*
“啪——”
一瓶深绿色的酒瓶被人狠狠地砸到地面,碎片向四面迸开。
窄小的深巷里,两个少年一人一边擒住傅羽舒的四肢,将他控制得动弹不得。脚边是四碎的玻璃渣,而陈凯正拿着一瓶开封的啤酒,粗鲁地捏住傅羽舒的下巴。
他冷笑着,抬手将啤酒嘴塞到傅羽舒嘴里:“好喝吗?”
傅羽舒当然回答不了,但陈凯也并不打算让给他回答。
“好玩吗?”陈凯双指一捏,将傅羽舒的两腮往中间挤压,迫使他的嘴严丝合缝地紧贴着圆形的瓶嘴,“15分改成75?你手够快的啊?”
挨了一顿打,陈凯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但硬是被陈伟雄提溜着耳朵赶到学校。起初,他想不明白是谁干的这事,但后来和彭鸣碰头后,对方的一句话提醒了他。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