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启动,像是没有刚才那个插曲。
傅羽舒到达时,浴室正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沈观将钥匙给了他一份。屋子里的布置和沈观这个人一样,处处透露着桀骜的风格。客厅不放沙发和电视,甚至不放茶几,只在正中间放了一个围炉,里面的火焰烧得正旺。
他在客厅站了会,听见沈观的声音从浴室传来:“你先坐会,外卖一会就到了。”
傅羽舒:“……”
说好的吃饭,竟然点外卖。
他把这个日式的围炉设计得这么好看,只是为了吃外卖?
傅羽舒叹了口气,打算自力更生,不指望沈观。
小时候沈观的厨艺还不错,因为要照顾沈郁青,总不能把一家子饿着。没想到自己独居之后反而不自己动手了——这是傅羽舒在去到厨房,空手而出的时候,发出的感叹。
冰箱里什么也没有,比傅羽舒的脸都干净——甚至连电都没插。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陪着沈观一起等外卖。
这座房子的面积不大,而且是上下两层的loft风格。傅羽舒在围炉边坐下,边打量布置,边捧了一壶茶喝起来。
虽然整个房子有些空,但看得出来主人很爱惜,每一处的设计都别出心裁。傅羽舒坐的这个围炉后面,其实并不是空无一物,墙面上很明显能看出镶嵌着一个储物空间。
还上了锁。
那偌大的,突兀的大头锁引起了傅羽舒的好奇。
他走过去仔细一看,双开的柜门紧闭,原本应该只是用于给客人储物的一个柜子,锁是另外配的。紧闭的柜门边缘,突兀地夹着一张纸。
轻轻一碰就掉出来了。
A4大小,不过厚度不一样,拿在手里还有些分量。
傅羽舒原本想给人反扣回去的,但恰时沈观洗好澡出来,一眼看见他:“在看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傅羽舒有点心虚,手一抖,纸张就翩然滑落。
正面朝上,里面的内容赤裸裸地暴露在两人的面前。
是傅羽舒的画像。
很简单,只是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几笔,连颜色都没上。但五官和神态,都能让傅羽舒一眼看出,那就是自己。
只是……年龄对不上。
画上的傅羽舒明显比现在的他要年轻很多,可那又不是少年时代的他,硬要说的话,应该是二十出头。
傅羽舒记得,那几年他刚进剧团没多久,靠着自己那半吊子水平在剧团里混得并不好,时常有一些排他的师兄师姐不愿意带他一起活动。但他自己觉得没所谓,人类虽然是群居动物,但群居也要讲适宜这一说,为了生存,他就选择性忽视掉那些令人不太愉快的回忆。
沈观为什么会有他二十几岁时的画像?
沈观走过来,身上全是沐浴露的味道。
他淡定地弯腰将纸张捡起来,一边递到傅羽舒的手里,一边说:“还有别的,看不看?”
别的,是指另外的十几张。傅羽舒数了数,一共是十七张。全部被沈观锁在他刚才看到的那个储物柜里。每一张都是傅羽舒的样子,但每一张的姿态都不一样。
一张一张,从十四岁,到三十二岁,摆放在一起,就像将这段抽象的成长经历,尽数摆在面前来一般,清晰可见。
每一张都有一些小字。
“二零零八年,天气晴。半夜被梦惊醒,梦里是你。”
“二零一二年,传说中的世界末日,画不出设计稿,画画你。”
“二零一九年,我在小梁师兄的剧团看到了你……”
最后那句的小字写在了画纸的背面,在翻动的时候被傅羽舒捕捉到了。他怔怔地看着上面那简短的一句话,半晌回不过神来。
第62章 哥~
安如市并不大,在许多年前,这里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而后城市扩建,坐落于旁边的省会便将安如纳入辖区,自此安如后面跟着的便不是市,而是区。
在这样一个区内,相逢和别离都是常事。
傅羽舒曾设想过很多次遇见沈观的情况,却没有想到,沈观其实早就见过他。
他终于回过神来,将画纸整齐摞好,转身将它们放回壁柜里时。
沈观此时已经挨着他坐在沙发上了。身上都是清幽的男士沐浴露的味道,让傅羽舒想起夏天的下过雨后,路边新鲜的青草味。
他没忍住动了动鼻翼。
沈观乜了他一眼,轻笑:“回去别说我小梁师兄背叛你透露你的行踪啊,是我自己去他剧团看见你的。”
他记得很清楚,那一年是个冬天,傅羽舒虽然十几岁快二十了,但穿的少,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剧团里众多的演员忙得热火朝天,明亮的灯光罩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好像要独独绕过角落里的傅羽舒。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手里抱着一大堆戏服,像个被世界丢弃的小孩。
当时的沈观差一点就过去一把抓住傅羽舒了。
但不行。
生活已经狠狠教育过他,一个人不够强大,是保护不了自己想拥有的东西的。于是在数年后的义村,他再次遇到傅羽舒,才会重新向他伸出手。
当初的他们不是分道扬镳,而是各自往各自该去的方向走去。世界是个圆,他们总会团聚。
室内寂静无声,唯有落地灯灯罩里散着淡淡的光亮。
忽然间,傅羽舒的肚子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声。
傅羽舒:“……”
沈观忍不住笑:“怪我,一直在跟你说话。”
他顺手把盖在头上的毛巾拿下来,往一间房走去。傅羽舒在身后说道:“不是点外卖吗?”
“逗你玩的。”沈观头也不回,“哪能让第一次上门的客人吃外卖啊?”
屋内空调温度始终,穿着一件单衣也不冷。沈观肩宽腰窄,与在义村时裹得严严实实不同,他只穿了一件单衣。睡衣虽宽松,但该撑起来的地方一样没落,比起少年人的瘦削和单薄,他的身上更多的是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去的俨然不是厨房而是卧室,傅羽舒等在客厅,听见那边窸窸窣窣地响了半天,没过多久就抱着一堆面食产品走了出来。
傅羽舒说:“你怎么把这些放卧室?”
“设计狗,有时候赶稿子赶到半夜饿了,想泡的面就在手边,方便。”
小时候的沈观有洁癖,不愿意让别人碰,衣服鞋子也都要洗得干干净净的,一点泥点子溅上来就龇牙咧嘴恨不得把脚剁了,更别提在卧室里泡面。
现在他从头到脚倒也干净整洁,只是有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显得没那么在意了。
沈观回头看见傅羽舒的表情,笑了下,“别这么盯着我看,习惯都是会变的,人有些时候没必要惯着自己的臭毛病。”
他从那些五花八门的包装里拣出两包,搁在许久未开火的灶台边。
虽说煮面也营养不到哪儿去,但到底还是要比外卖的调料包干净。灶上烧着水,沈观从橱柜里拿出几个鸡蛋和一把小葱,刚放到水龙头边冲洗,就想起一件事。
他犹豫了一会,抻着两个湿漉漉的胳膊,回头喊了一声:“小雀。”
“怎么?”
“帮我去卧室拿副眼镜。”
傅羽舒应了一声。从沈观那边听,便是吧嗒吧嗒的脚步声,没过多久,傅羽舒就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近视?”傅羽舒挑挑眉。
“嗯。”沈观抬了抬下巴,示意人帮他戴上。
这时傅羽舒心底的恶劣因子又冒出头来了。
眼镜拿在手里,分明只需一抬手就能解决沈观目前的看不清东西的困境,但他偏偏不动。反而让自己凑到沈观眼前,去弯着眼睛看。
沈观:“别闹。”
“让我看看。”傅羽舒笑盈盈道,“近视的沈观,和没近视的沈观有什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沈观近视的程度并不深,平时也不怎么戴眼镜,也就没到那种戴与不戴是两个面孔的程度。离得近了,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更别谈他那双淡色的、如海洋般深沉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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