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干什么?”陈凯冷笑,“别以为我没提醒你,你跟在沈观身边,迟早也被他克死。”
“是吗?”傅羽舒微微笑着,“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你……”陈凯被傅羽舒突如其来的硬气怼得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哟,你是回来维护自己姘头的?”
“陈凯!”
老师在旁边听了全程,气得七窍生烟,一巴掌把陈凯的头打得一歪,“你闭嘴!跟我回办公室,我今天倒是要看看你……”
“砰——”
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声闷响震得四下一静。
傅羽舒手握啤酒瓶,沉着脸色。而啤酒瓶的另一头,因为巨大的击打力道碎裂开来,哗啦顺着陈凯的肩膀往下掉。
“不、准、说、我、哥。”傅羽舒一字一顿地说道。
陈凯面露震惊,一言不发地倒了下去。
几秒的时间里,有血缓缓自他脑后渗出。
第30章 后悔吗?
陈伟雄来了,柏英来了,校领导在和派出所的民警周旋,陈凯也被镇上的救护车拉去了医院。
所有人闹哄哄地挤成一团——吵架的、道歉的、了解事件经过的,以及看热闹的。
众生百态,满眼闹剧。
而这场闹剧的正中心人物,被一道门隔绝在所有的喧闹之外。
医务室里的医生是个满头花白的老人,戴着老花镜,那镜框正苟延残喘地挂在他的鼻梁上。他一手拿着镊子,一边端着一块银制的、一看就饱经沧桑的盘子,颤颤巍巍地走过来。
不知道学校什么毛病,医务室的椅子都是高脚的,傅羽舒坐在上面,脚都着不了地。眼见老医生走到跟前就要上手,傅羽舒登时就想从椅子上跳下来。
没办法,手疼,但看见酒精棉片,以及那走一步就要颠一下的老医生,傅羽舒的眼睛似乎也一同疼了起来。
一只手摁住了傅羽舒的肩膀。沈观极其自然地接过老医生手中的东西:“我来吧。”
“?”老医生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呆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活儿被抢了。
沈观不多说一句废话,直接拖着凳子挪到了傅羽舒的面前。
傅羽舒的右手上都是血,不过是别人——陈凯的,自己没什么伤口,除了虎口处,有一块细小的玻璃碴嵌在肉里。
镊子已经在酒精灯上消过毒了,但冷冰冰的质感还是晃得傅羽舒心慌。
他的手小幅度地抖了一下,结果被沈观一把抓住。
“别动。”沈观威胁道,“再动揍你。”
傅羽舒:“……”
小指甲盖大小的碎玻璃扎进肉里,当下并不疼,但要取出来,就有得受了。更何况后面还要用酒精消毒。
傅羽舒不愿面对,但也不敢动,只能视线向下,尽量把头埋得低一点,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寂静时,手上的疼痛还没传来,沈观却突然开口:“你不是说正面和人发生冲突不符合你的生存美学吗?”
“啊……”
傅羽舒张了张嘴,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他原本是这么觉得的,但听到陈凯说的那些话,他好像在一瞬间就失去理智,等反应过来,啤酒瓶已经敲下去了。
于是他开始认真地审视自己刚才那个行为所造成的后果——
当着老师的面把同学一瓶子敲进了医院,校领导知道了,警察也开着呜哇呜哇叫的车上了门,后续还需要赔偿、追责……
冲突果然麻烦。
可要问他,后悔吗?
傅羽舒想,答案一定是不。
他才不会后悔……
“啊!”
在傅羽舒神游天外的时候,虎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锐利的疼痛,将他的思绪从九霄之外拽了回来。
他疼得眼泪汪汪,视线模糊,只能听见玻璃碎片“当”一声落在铁盘上。
沈观视若无睹,回身又用镊子夹起一团蘸了酒精的棉球,二话不说就要往傅羽舒的伤口上压——
傅羽舒:“!!!”
“哥。”眼看棉球就要被按上去,傅羽舒的声音几乎劈叉,“疼……”
沈观侧首乜了他一眼:“小狼崽子还会怕疼?”
傅羽舒怂了:“……怕。”
他最怕疼了。
沈观分明对他一点也不温柔。
但傅羽舒却觉得很开心,哪怕即将要面对狂风骤雨般的问责,他也很开心。
想不通缘由,理不清道理。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怕疼就抓着我。”沈观收回视线,站起来将空闲的胳膊送到傅羽舒手边,“不消毒伤口可能会感染。”
事出突然,两人都没来得及换衣服,傅羽舒身上裹着湿漉漉的T恤就不谈了。沈观穿了件长袖,半个胳膊上也都是水渍,裹着他线条流畅的手臂肌肉。
傅羽舒犹豫了一下,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绕过沈观手臂,轻轻拽住了他后背的衣服。
沈观:“好了吗?”
傅羽舒:“……好了。”
不过是给伤口消毒而已,两人却像要做什么大事似的,做足了心理准备。
沈观紧绷的嘴角泄露出一丝笑意,看得傅羽舒一愣。
随即,酒精棉球落在伤口上。先是一凉,而后便火辣辣地疼起来。针扎似的疼痛从伤口中心往边缘蔓延开来,让傅羽舒不住地倒吸着凉气。
几秒之后,他抓着沈观衣服的手越收越紧。而手的主人也像受不住似的,不断往沈观怀里靠。
沈观很高,这个姿势,傅羽舒能直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但傅羽舒没有。
他只是微微抬着下巴,将头搁在沈观的肩膀上,小口小口地抽着气。
“这么娇气。”沈观嘴角噙着笑意,“细皮嫩肉的,一看就被宠坏了。”
“才没有。”对方小声嘟囔着。
他垂眸看了眼挂在自己怀里的小孩,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
门外的喧闹声渐渐远去,似乎是人群已散去。走廊上响起几声细碎的脚步声,有人推开门走进来。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傅羽舒认得,那人是穿着便衣的民警。看样子他已经对柏英进行过一轮教育,直奔自己而来。
傅羽舒不安地抿了抿嘴。
他不害怕警察,怕的是看见柏英失望的眼神。
可柏英就跟在后面。
按道理来说,这点事不至于把警察叫过来。但陈伟雄性子爆,在众人乱成一团陈凯昏迷不醒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叫警察,而不是先查看陈凯的状况。
陈凯的这个父亲,比陈凯更难对付。
“你是傅羽舒?”民警挑了挑眉,“我还以为是你旁边那个。”
单看外貌,没人能直接把傅羽舒和拿啤酒瓶爆头这两个词联系起来。民警插着兜,目光中似有千钧:“不要仗着自己是未成年就随便伤人,要是陈凯有什么事,你是要负责的。”
“嗯。”傅羽舒点点头,“我知道。”
陈凯被拉进医院有一段时间了,现在没什么消息,不知道状况到底怎么样。他下手的时候没个轻重,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就不是赔钱这么简单了……
冲动了。
傅羽舒皱着眉想。如果他是成年人就好了,就不会牵连到柏英。
“叔叔。”沈观从旁边走过来,挡在傅羽舒面前,“您说的是‘要是’陈凯有什么事,是不是证明他没什么事?”
“哟,还挺聪明。”民警意外道,“不过就算陈凯的伤不重,但傅羽舒打人是事实,按照故意伤害来算,他需要跟我回去一趟。”
后面的柏英听见这句话立马急了,挤开人群就冲上来:“小羽还是个孩子,有什么事你带我走就好了!”
义村这个地方,警察算不上是绝对的权威。校园里、镇上、村里,时常会发生一些聚众斗殴的事,如果没闹大,他们顶多就被罚点钱。为了避免麻烦,大多时候警察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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