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特邀嘉宾(下)
主持会议的郑彬就这么跑出了会议室,留下一屋子参会人员面面相觑。
在这人刚才通话的过程中,王久武依稀听到了“师娘”这一称呼。既然郑彬的师父是宋柏,那他口中的“师娘”,估计就是宋柏的妻子。如此推测之后,王久武回忆了下以前基金会发来的宋柏资料,没记错的话,宋柏的妻子荣瑾似乎也曾是一名警察,但除此之外再无更多详细信息。于是王久武装作一无所知,压低声音向旁边的贯山屏求证:
“贯检,郑队的师娘,就是宋局长的夫人吧?她是?”
“荣瑾荣警官,前东埠警局刑侦大队七队长,我有幸曾和她合作过两次,”检察官也压低声音作出回答,“不过是挺久之前的事了,自荣警官伤退之后,我已经多年没再听到她的消息。”
七队?
王久武微感诧异,因为在东埠警局的“三定方案”中,刑警支队刑侦大队下只有六个中队,根本没有所谓的第七中队——莫非是后来被收回了编制?本想继续询问,又担忧自己知情过多一事会令贯山屏生疑,王久武只好趁检察官不注意的时候,在腕表输入“七队”,发给基金会后援人员。
三分钟过去了,未见回复。
褐眼的青年不禁心生疑窦:之前自己参与侦查“熊偶系列案”,因并非基金会授意,故后援自始至终未提供任何资源协助,尚合情理;但这次他参与侦查“冬节系列案”,是Shan对595下的指令,怎么依然不见后援及时支持?
莫非基金会那边出了状况?
疑虑归疑虑,王久武此时没有多余心力深究这个问题。见郑彬不知何时方能回来,他便强令自己振作精神,在继续等待后援回复的这段时间里,一边留心其他警察的小声议论,一边接着翻看摆在面前的报告——
“冬节系列案”由之前发生的四桩案件并案而成,前两起案件的受害者陆西行、李启明皆死于失血过多,且同样被捅颈剖腹;第三起案件中自缢死亡的五名仁慈医院医护人员,经核验生物信息,已被证实为杀害陆、李两人的凶手;第四起案件的受害者是鼎跃孙氏千金孙雅薇,死因虽同为失血,但死状与陆、李两人有些许不同。
细究起来,此八人单论死因,其实无甚特殊之处;真正让王久武加以关注的一点,其实是法医在报告中的一句标注:
“怀疑上述八人生前均有致幻剂吸食经历,疑为‘落海’。”
陆西行、李启明遇害现场遗落有毒具“扎条”,手臂上亦有新鲜针刺伤口,关大海据此推测这两个人遇害时恐怕正在吸食“落海”;五名医护人员及孙雅薇身上虽同样有细微穿刺伤,但均为旧伤,关大海只能结合这六个人濒死状态下没有丝毫挣扎的反常表现,猜测他们当时正处在某种致幻剂的控制之下。
王久武更注意到,至尸检报告编成之时,法医仍未形成一个明确定论,甚至连一个毒理分析结果都没能给出。
关大海在此处额外标注了一句:
“‘落海’进入人体后起效甚猛,却疑似会迅速变质分解,无法分离甄别。查阅已明确为吸食过量致死案件的案卷,均由其他证据构成闭环方才定案;咨询多名法医同僚,亦均未能通过尸检鉴定死者生前有无吸食‘落海’。”
读到这里,阴阑煦曾说过的一句话跃入王久武脑海:
“法医无法从一堆代谢废物中检测出‘落海’。”
先前他一直以为这是搭档从黑市贩子口中学来的夸耀“落海”隐秘性的说辞,但此刻,结合自己的经历,褐眼的青年蓦地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莫非“落海”之所以无法被分离甄别,不是因为它进入人体环境后极易变质分解,而是因为它本身就是由某些常见代谢产物构成?
他无意识地用食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这些构成“落海”的代谢产物,或许大量存在于体液之中?因此只要达到一定浓度,便会——
思绪延展,王久武接着回忆起四天之前,在那个月光诡异皎洁的夜晚,灰眸的年轻人曾特意叮嘱过,“不要让你的伤口沾到我的血。”
……难道阴阑煦的体液真的如此特殊?
正想就着这个方向继续思考,王久武手上多翻了一页,赫然看到几具陌生尸体的照片。
连同文字说明仔细看了一遍,他疑惑地发现这些全是数年之前发生的案子,案中每个受害者都被开膛破肚,现场却没有血液与内脏遗留,部分男尸甚至丢失了生殖器与大块肌肉。
“这是不小心把别的案子编进报告里了?”青年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清朗男声自他身旁传来,“是我建议的。”
邻座的检察官向他解释道:
“其中有两件是我曾接手过但仍未侦破的悬案,因受害者死状与陆西行、李启明颇为相似,我直觉或许有所联系——至少也能提供些许参考与思路启示——便建议关大海一并附录。另外,报告中附录的这些,其实也仅是所有相近案件的一小部分,昨晚我在档案室查阅案卷之后发现,自八年前起,每年临近冬节,东埠都会发生两三起开膛案。”
王久武脑海一闪,丢失的血液与内脏,他隐约觉得自己刚才的猜测似乎勾上了线。
可惜随即响起的开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是郑彬回来了。
只见一队长走在前面,侧着身,正恭敬地给一个妇人引路。
“荣队!”史明和关大海也立刻过去,和郑彬一起将她迎进了会议室。贯山屏虽未离开座位,但也起立站直身体,以注视向妇人致意。对方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检察官这才重新坐下。
见此情景,王久武意识到荣瑾绝非仅是“局长夫人”这么简单,跟着站了起来。
一队那几个警员也站起身,但他们最终犹豫着没有一起上前。
郑彬瞪了这几个徒弟一眼。
荣瑾对此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这几个不认识自己的年轻警察慈蔼一笑,而后来到会议桌上首款款落座。显而易见,她即是今天到场的“重要人物”。
然而,尽管荣瑾仪态大方气质高雅,王久武却还是从她的动作中看出了一丝异样。
荣瑾坐下的时候,左腿曲折显得十分僵硬,与椅子接触的瞬间甚至传来一声异响。
她的左腿是假肢,基金会顾问猜测道。
但在资料所附的照片中,估计也就几年之前,仍身着警服的荣瑾身姿婷立,看起来显得十分年轻,素面朝天,没有多少皱纹,一双眼睛锐利有神。再看现在,这个年过五旬的妇人目光柔和,老态微显,不太明显的淡妆已然遮不住唇周眼角时光雕下的细纹,一头浓密黑发估计也是染烫而成,衣着打扮与同龄女性无甚不同,与那张照片里的女警判若两人。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众人对她的尊敬。
那边郑彬自荣瑾进门后便没再坐下,一直陪站在她坐席旁边,向一队这帮自己一手带出的徒弟介绍起来:
“这位是前七队的荣瑾荣队长,是宋局的夫人,也就是我的师娘,更是你们的前辈。听好了,以后再有机会见面,不准和刚才似的傻站着,都必须问好,论起来你们可是得称呼——”
“叫荣姨就行,我这都退休多久了。”
荣瑾笑着制止了他。
“荣姨,”史明居然真就顺杆爬,“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当时跟您一起查过案的那个见习痕检员啊。”
“当然记得,阿明,这么多年了你一点儿没变,还和刚报到时一样。”
“还是变了些的,别的不说,成熟不少——以前他们都说我长得像高中生,现在改口说我看着起码能上大一啦。”
痕检员说着挪动身子朝荣瑾坐近一个位置,笑容灿烂,表现得就像见到敬爱长辈的小后生,俨然忘了这是个严肃正式的场合。
“对了荣姨,这都好几年没见,您今天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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