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反唇相讥,“天下罪恶不也杀灭不绝,你又为何还不放弃在基金会的工作?”
褐眼的青年感到不悦,刚想再论几句,却见牟爱珊突然失掉气势,跌坐下来。
“无所谓了,”她机械地摇了摇头,“我不会再继续下去了。”
“因为你已经被找了出来,我会阻止你。”
“不,就算这些案子无人能破,我也不会再继续了。”
“为什么?”
王久武顿了一下,追问起原因。
“因为我杀了一个名叫吴茉莉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我这波死线操作是越来越极限了(瘫)待会儿再更新一章,完成榜单任务!
女人失去卵巢子宫之后除了衰老和骨质疏松等外,情绪也会变得极不稳定,出现类似更年期的症状,所以牟爱珊表现得一阵一阵的。
另外,嘛,估计本来就没人觉得昼光基金会是啥正面组织吧,就不用我就此多说几句了。
第61章 暗锁(下)
吴茉莉?
王久武记得那个曾提供过线索的女人。她看起来洁净素雅,和自己的远方表姐、牟爱珊以往的目标迥然不同,为何也会在受害者之列?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天。”
“她也抛弃了自己的孩子吗?”王久武想起吴茉莉指上始终留存的婚戒,微感惊讶,这份对亡夫忠贞不渝的爱情,难道也没有分出丝毫给两人生命的结晶?
“她也把女儿送进了育儿堂,所以我本来以为她和别的贱女人没什么不同,便如法炮制,也装出一副亲善的模样私下接近她,等关系熟络后,就上门……”
牟爱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声音变得颤抖,“但昨晚,回到育儿堂之后,我才发现因为手机没电,我竟、竟漏看了一条重要信息!”
“什么信息?”
一个破旧的小手机被递到了王久武手中,屏幕裂痕交织,已碎得不成样子。他不得不侧过身用一只手挡住阳光,才能勉强看清上面的短信:
【牟姐,我是莉莉,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不仅找到了工作,也攒够了钱,可以在城区租房子住了!我今天收拾好东西,明天就去接妞妞回来。牟姐,这段时间真是谢谢您了,我给育儿堂捐了些钱,数额不多,就麻烦您给孩子们买些营养品吧。】
一句一句地读出了这几行文字,宿舍里除了青年的清朗男声之外,还有女人不住的啜泣。
“她不一样,她不一样……吴茉莉的小叔子吃绝户,她身无分文只能去棚户区里借住,白天黑夜地打零工,女儿继续跟着她的话,不仅吃苦,甚至连人身安全都无法保证……她不是为自己快活才把孩子送进来的,她是真心想为孩子好……我对不起莉莉,对不起妞妞……!”
青年默然。
他等了几分钟,一直等到女人抽噎着停止了哭泣,刚想开口再问几个问题,却被对方抢去先机。
“我昨晚也哭了一夜,哭累之后,忍不住反思起自己一直以来的行为。在基金会的授传下,我被训练成了一个私刑者,习惯了同时兼任法官、陪审团和刽子手——呵,真是,我之前到底是何来的自信?竟然会觉得,仅凭自己的判断,就足以超越裁决审判,可以‘正确’地决定他人的生死命运?”
她看着自己不住颤抖的双手,目光中满是追悔莫及,讷讷地说着,“谁能保证自己永不犯错?生命宝贵,再怎么弥补,都无可挽回……”
随后,牟爱珊红着一双眼睛,望向王久武的褐色双瞳,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扭成一个难看的笑容:
“你呢,595,如果有一天你也杀错了人,你会怎么做?”
对方答非所问,“我远比你谨慎。”
“或许吧。不过我想,恐怕,你迟早也要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青年开始心乱。
坦白而言,类似的问题王久武早已想过,只是他最后放弃了寻找答案,将这些不安统统埋进心底——
因为他选择了耽溺于复仇的快感。
当然,他也清楚,每一个被他踩在脚下的恶徒,都只是“替身”,自己多年以来向施暴者的施暴,不过是一种泄愤;青年真正想要对其复仇的那个人,在他有能力行动前就撒手人寰,留给他无法纾解的仇恨。终有一天,他会因此堕入深渊。
这件事王久武心知肚明,用不着谁有意无意提醒。
他只想在“猎犬”叩门之前,再多除掉几个罪人。
——记忆里那张布满皱纹的丑恶嘴脸,再度于他眼前浮现,青年攥紧了拳。
不过这次他也掩饰得很好,就连近在咫尺的牟爱珊都没有发现王久武汹涌的情绪。
女人闭上了双眼,缓缓说道:
“你今天能在这里找到我,是因为我在等着你来。我知道自己不配得到宽恕,只求以死赎罪,谢谢你耐心听完我的故事——请动手吧。”
“不,你不是我的任务目标,我也已经不干‘脏活’。”
王久武干脆拒绝,同时把小手机抛还给她,“来之前我给警方发过消息,相信他们很快就到,等待你的会是法律的审判。”
“警察?法律?”牟爱珊笑了一下,“我没听错吧?595,你可是我们之中最不相信法律的那个人,是我刚才的话对你有所触动吗?”
“别忘了,你已经没有资格提‘我们’,”王久武强撑出冷漠的神情,“再给你一句忠告,审讯时,不要透露有关基金会的任何事情。”
“我还不至于做出这种傻事。”
女人重新睁开眼睛,似是有一丝失望,“既然你不愿动手,那就走吧,我会打扫干净你留下的痕迹,然后等着警察过来。”
青年也确实不愿久留,他已心乱如麻,还惦念起阴阑煦的伤情。
但走到房门口时,王久武突然记起自己还有几个疑问没有得到解答,于是他再度回身:
“我只多问几句。第一个问题,你有见到贯水楠吗?”
“谁?”牟爱珊面露疑惑。
——好吧,她不认识囡囡,看来那个女孩应该是直接躲了起来。
这让王久武稍稍感到放心。
他又问道:
“第二个问题,凭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能制服还在壮年的冯富祥?又是安眠药吗?”
“他喝醉了。”牟爱珊淡淡地回了一句。
青年看了一眼塞在冯富祥嘴里的半截酒瓶,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第三个问题,有个叫孔晶的女大学生,是你杀的吗?”
“是我,”女人痛快点头,“她也该死,她更该死,居然杀掉亲骨肉!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养只臭猫叫它‘儿子’,呸,恶心!”
疯狂二度在牟爱珊眼中浮现,看得出来,孔晶堕胎的行为相当刺激到她的神经。
王久武没有和她多言这个选择更多是出于孙跃华的逼迫、而非孔晶自愿,接上之前的问题,“孔晶并没有生产,自然也不会做出将孩子送进育儿堂的行为,那你怎么会知道她?又是如何潜入了她家?”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她扬起唇角,脸上又露出了那种高深莫测的表情:
“直接告诉你问题的全部答案,未免也太过无趣。关于孔晶,背后有一个秘密,就把它当成是我这个失格前辈留给你的小谜题吧。595,如果你想知道,可以试着去查一查,相信背后的真相,会让你相当惊讶。”
“免了,我说过,你不是我的任务目标。”
基金会顾问摆了摆手,“凡接触必留痕,只要确实是你做的,警方终归能查得出来,到时我只需拿到结果即可。”
“那好吧,再见了。”
王久武没有回应牟爱珊的道别。
多望了一眼放在床尾的那个大衣柜,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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