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案子。”
因为在牟爱珊床下发现了孔晶家门钥匙,于是这场案发东大教职工宿舍区的虐杀,也被专案组与其余四起棚户区命案列在了一起;只不过,由于缺乏直接证据,孔晶案尚未正式并入“熊偶系列案”,仍归二队侦查。
“你们有新发现?”郑彬追问。
叶子卿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印着红线的黑色U盘,递到他手里:
“这里面是最关键的一段监控,你看看吧。”
郑彬起身回到工位,依言将U盘连入电脑。
监控拍摄地点自然是3栋中单元四楼的楼道,右上角时间显示这段录像摄于孔晶遇害当天。那天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所以孔晶戴了顶遮阳帽,一早就背着书包进了电梯;贯氏父女随后出门上班上学,两户邻居没有碰面;九点物业保洁人员过来打扫了楼道,然后便一直是静止的楼道画面,直到一小时后电梯门敞开,走出的人戴着遮阳帽,用袖子捏着钥匙捅开了402的门。郑彬接着还有个意外收获,在摄像头下,贯水楠翘课提前回家的事实暴露无遗;出电梯的孔晶恰好与小女孩打了个照面,两人闲聊了几句,她随手理了理遮阳帽的帽带。
“……”
叶子卿已反复回看过这段监控,每一帧画面都烂熟于心,所以仅听背景音,她就知道郑彬已看至录像末尾。见他一直沉默不语,女警在沙发上便有些坐不住,攥着水杯问道:
“郑彬,你不会没看出哪里有问题吧?”
“我只是在思考,”郑彬拖动鼠标,将进度条拉回十点左右的位置,“孔晶一个人怎么可能连续回家两次,这么明显一破绽,瞎子都看得出来。”
“这是刑技复原后的画面,”叶子卿介绍道,“伪装成孔晶的那个人穿着一样的衣服,体态也十分相近,进门时间相差无几,所以两者正好能拼到一块儿。我的队员第一次看录像时就没意识到视频被剪辑过,后来才发现右上角时间有跳跃。”
郑彬点了点头,然后皱眉看着那个戴遮阳帽的伪装者,“查出这人是谁了吗?看身形是个女人,相当瘦,是不是牟爱珊?”
“百分之九十九是牟爱珊。我们调了当天育儿堂附近的摄像头,其中有一个清晰拍到她穿着这一身走出了小院。两人步态也一致,刑技那边已经给了鉴定结果。”
听到这句话,郑彬不由抬手,用力搓了把脸。
“行咯,省得我再考虑报材料时怎么糊弄检察院,这下是彻底忽悠不住了。”
他苦笑之余,居然还有一丝希望破灭后的释然。
“叶队啊叶队,你这真是给我们本就漏洞百出的材料又戳了个大窟窿。”
见叶子卿面露不解,郑彬便多解释了一句:
“牟爱珊的杀人动机本就立不太住,现在可好,连她作案过程都摸不清了。之前我们的推测是,牟爱珊会从给育儿堂打过电话的女人中筛选目标,私下与其接触,伺机登门行凶。而这个孔晶,叶队,你们查她通讯记录时,有发现她联系过育儿堂吗?没有,是吧?那牟爱珊是怎么知道孔晶的?”
“她可不单是知道有孔晶这么个人,更是知晓那个女孩的住处,甚至已经配好了钥匙,”叶子卿听罢也跟着蹙眉,“而且,能做到行凶当天穿戴同款衣帽,并卡在孔晶下课回家前潜入埋伏……连衣着作息都全部掌握,她为何如此‘了解’孔晶?莫不是有人——”
“等等,叶队,”郑彬脑中灵光一闪,忍不住打断叶子卿的话,“你刚才说,‘配好了钥匙’?”
“怎么,你刚才没看到她不是撬锁的吗?”
“不,我不是质疑牟爱珊配了孔晶家门钥匙这件事,”郑彬将拳头抵在唇前,边思考边说道,“我是突然想到,我们在牟爱珊床下发现的并不是她配的钥匙,而是孔晶的钥匙串——她为什么要特意拿走孔晶的钥匙串?”
叶子卿秀眉一抬,意识到事有蹊跷。
她行动不便,郑彬便带着顾怀天前去物证室,提出了孔晶的钥匙串。
乍一看,这个钥匙串平平无奇,无甚特点的一个钥匙圈,挂着几把黄铜钥匙。
郑彬戴好手套,将钥匙串从封袋中取出,目光不由被那个一指长的亚克力钥匙坠吸引,它上面印着一只胖猫,身下所卧的汉堡形猫窝,据说和孔晶客厅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若说有可疑之处,大概就和这钥匙坠有关。
于是郑彬解下钥匙坠,对向光源,赫然发现其中似乎夹带了一张卡片。
他小心卡住钥匙坠的拼接缝,施力一撬——
钥匙坠里,夹着一张叠好的名片。
名片背面,印着卡通狐狸的头像。
“这案子没那么简单,”郑彬脸色铁青,“阿天,快去,叫林队过来。”
作者有话说:
我本以为这次申榜是在假期,总不能还有临时工作任务耽误码字,妹想到,国庆第一天就被病魔淦碎,一烧不振!
NMD,这是什么社畜诅咒!
归正题,这一章简单交代孔晶案(其实也没交代啥),下一章就写小江与孔晶案的关系;如果我周三前还没想出尾声(三)该写什么,就接着让小江表演!
第66章 尾声(二)
奔逝的时河倒流,撕掉的日历归位。
一年多以前。
苦夏难耐,天蒙蒙亮便蝉鸣聒噪,于是大半市民选择在这一天窝进空调屋避暑,除了需要坚守岗位的人,没谁会在这种鬼天气出门。
不过凡事都无绝对。
东埠湖畔公园。
一个留着披肩发的女孩正坐在人工湖岸边。
阶旁青树驱落几片病叶飞上她的发顶,女孩似无察觉,只呆呆望着那片乏味湖面。她衣裙上浸染的晨露早已被暑气蒸干,汗液却继续将那单薄纱料与肌肤粘黏,由此女孩周身的浓重酒气仍未消散。薄纱长裙的裙摆铺展,像在草坪上盛开一朵马莲,可叹经一夜尘泥污染,花蕊黯然。
为重要宴会勉力化好的妆容本就不甚精致,被酒泪毁损之后,便在女孩脸上留下了难以拭去的污痕。
她也不知道自己已这样呆坐了多少小时,残留在身体里的酒精还在麻痹她的感官。
倦鸟低啼,于此刻不欢迎照耀万物的太阳到来。
许久之后,女孩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她低头,看向那张被人塞进手里的银行卡。
这里面的余额是她不敢奢想的数字,但与她经受的屈辱折磨一比,根本微不足道。
女孩扬手,将银行卡丢入湖中。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站了起来,驱动麻醉而僵硬的身躯,迈出艰难而决绝的步伐。
她走近那片湖水。
她走进那片湖水。
不消几步湖水便没过了她的小腿,冷酷无情,却洗掉了她身上沾染的污泥。似是被湖面反射的阳光刺痛了双眼,源源泪水无声地从女孩脸上滚落,就此投身一汪碧绿。
她不甘,但她不敢。
于是她选择以此重归清白。
女孩闭上了眼睛。
虚假天地安宁。
——“喂,喂,说你呐,那个想无器械潜水的!”
伴随叫喊而来的是扔到身上的石子,女孩不由痛呼,睁开双眼回头望向身后,看到离岸边还有段距离的石阶上,正大步走下一个魁梧的青年。
“我说你啊,”青年一边戴上墨镜口罩,一边疾疾朝她走来,“有没有点儿自觉,能不能去投海?你是一了百了没心事了,这湖却得因为你被填上,那我以后上哪儿看小鸭子浮水!”
女孩默默望回前方,继续朝湖心走去。
“你聋了?”青年的叫骂愈加粗鲁,“你自己不想好,怎么还得拉别人一起不舒坦?有没有公德心啊你,哪个学校的,谁教出来的?告你班主任信吗?”
更多石子飞来,只不过这一次都落进她身旁的湖水。
女孩咬着嘴唇。
又是一阵谩骂。
“要你管!”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