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用的力道大到野蛮,仿佛一心只想发泄,无所谓身下的是活人还是尸首。一边臂膀被步辇砸伤,连抬手都很吃力,王久武惊觉此刻自己居然拼不过贯山屏的力量。那堪称可怖的膂力令人无法反抗,青年想将检察官的双手从自己颈上扯开,却只是加速窒息感的到来。视野中浮现出缺氧的黑洞,呼唤的声音悉数被堵在喉嗓,很快,王久武尚能运作的所有神经都发出了同一个信号——
重伤贯山屏!
基金会顾问绝望地意识到,若要制住眼下这个状态的贯山屏,唯一的办法,就是令他完全失去行动能力。
重伤贯山屏!
别无它法,青年腾出右手在地面摸索摩挲,去够掉在一旁的匕首。
而双目血红的男人像是要把他整个拆开,已开始胡乱动作。
“……恶心。”
始料未及的一幕,阴阑煦面露嫌恶避过脸去,身体却开始不断颤抖。从黑暗的记忆爬出,那股肉体撕裂的剧痛悄悄钻入他的脊髓,提醒他谁才是被人殴打与侵犯的那个:在595之前,Carnivore曾有过一个搭档,被他用来试验自己的血作用在非东埠居民身上时会是何种功效;不出所料那人陷入谵妄,但接下来,用来绑缚男人的拘束带却被轻易挣脱,应该前来保护他的人也不知为何迟迟未到……那之后,疯狂唤醒了嗜血的基因,暴力诉之于原始的兽行,当时的场景,与此刻无甚两样。
“够了。”
阴阑煦指令身旁侍立的仆役拉开贯山屏。
但不待仆役们作出反应,那边王久武已成功将匕首握入手中,向贯山屏刺去。
……终究没能狠下决心,刀刃于半途调转方向,只是护柄重重击在男人面侧,再度破开他颧骨处那两道深长的伤口。
更多鲜血滑落,滴绽在青年光裸的胸膛。
钝痛之后,一星理智亮起于墨黑的双瞳。
“我……”
检察官松开了手,指尖颤栗,不可置信地看着褐眼的青年颈间与他手型吻合的淤伤。
“不……不!不!”
宛若濒死之人才会发出的悲鸣撕咬着他的颈喉,贯山屏从王久武身上退开,重重将自己摔在地上。随即,锋利的齿尖深深切入肌肤,他狠狠咬住了刚才施暴的手,直至手背血肉模糊。
重获呼吸的青年捂着前颈剧烈咳嗽,勉强稳匀气息后,摇晃起身,想去将检察官搀扶。
然而对方却用手臂拖着自己的身体,拼命远离他走到近前的脚步。
“王顾问,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想要你……”
往素敢于直面罪恶的检察官,此刻竟失去了面对青年的勇气,脆弱地弓起脊背,狼狈不堪地把脸深藏进十指与掌心,“求你了,走开……不要看我,不要过来……”
“贯检……”
王久武还是走向了贯山屏。
一手刀劈在他的脖颈。
而后他原地坐下,将检察官拥进怀里。
喀啷一声,阴阑煦脚边多出一柄匕首,刀刃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你让我做的,我已经做完了。”
背对着年轻人,王久武声音中没有一丝起伏,“放过我们吧。”
这平淡的语气让阴阑煦心里一阵异样。在他耳中,明明只有几步距离,青年的低语却像是来自和他无比遥远的地方。
没有正常情感的人不理解其中意味,只知道自己十分讨厌这种感觉。从人肉座椅上站起,灰眸的年轻人沉着脸色向声源走去,不知是想分开那紧抱在一起的两人,还是只为了重新接近褐眼的青年。
一道人影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舞会正式开场后就不知去向的白衣侍者再度现身,低着头,恭敬地单膝跪在年轻人面前:
“警察已经突进院内,我们抵挡不了太久,戈尔德玛赫先生,请您速速撤离。”
“我正要找你,”最后望了眼王久武的背影,阴阑煦收回视线,“为什么放走那个冒牌货?”
白衣侍者身体伏得更低,“辉公馆永远效忠于戈尔德玛赫家族,但请先生理解,您毕竟不是唯一姓戈尔德玛赫的人。”
灰眸的年轻人冷哼一声,拉低礼帽帽檐,遮住自己苍白的面容。
“无论如何,我不希望辉公馆的秘密被警方知晓。”
“明白,”白衣侍者没有多余的反应,“那今晚参加舞会的宾客?”
“一个不留。”
冷漠的命令远远传来,在灰袍仆役们的拱卫下,阴阑煦已由来时的路离开。
直到那个浅灰的影子完全消失于舞厅血红的边缘,白衣侍者才站起身。
一把短匕滑出袖口,落进他的手中:
“你们听到先生的话了,即刻行动。”
一声令下,闪着寒光的利刃,同样出现在其他侍者掌中。
侍者们走向挤缩在一起的宾客,礼仪周全,语气温和:
“诸位贵宾,宴会已经结束,请您有序退场。”
大多数宾客浑然不觉,依然忙于填饱腹中的饥渴,直至被割开喉咙的一刻;
少数宾客意识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圆睁呆滞无神的双眼,驯服地接受;
有几人意外脱离了“落海”的管控,四散逃跑,但很快便被捉回人群之中。
“不要挣扎,否则会痛。”
刀锋过处,干脆利落;鲜血喷溅,尸首倒伏。
舞厅中的这场屠杀平静从容,只有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尽管没有回旋不绝的惨叫,王久武还是下意识紧捂住了贯山屏的耳朵。
偏在此时,有一个脚步涉过血水,朝这两人靠拢过来。
是白衣侍者走到了他们身后。
依然环抱着检察官,青年回头看向这位访客,没有说话,目光比这人手中短匕反射的寒芒还要恐怖。对方却将持刀的手背到身后,用另一只手打了一个表示友好的手势:
“先生只说过处决参加舞会的宾客。亚历山德罗先生,不,贯检,贯检和您并不在名单之上,自然也不在我的目标之中。”
随后他又从兜中取出一个小药瓶放到地上,弹指将它滚到王久武手边。
王久武将药瓶拾起,发现里面装的是硝酸甘油。
“据我调查,贯检患有心脏病,所以请您尽快帮贯检服药,否则他的心脏承受不住先生的血毒。”
“你……为什么?”
眉眼锋利的白衣侍者露出了笑容。
“我本名叫赫金哲。”
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他转身走回那片血海之中。
……
处决完最后一个宾客,在白衣侍者的带领下,侍者们齐齐将短匕刺进咽喉。
……
……
专案组突进舞厅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一地残肢尸块与几十具尚有余温的尸首。
空气中浓重的锈腥味道令人窒息欲呕。失去了指挥者,年轻的警察们为眼前的场景所震骇,一时不知所措,只能向现场唯一还算清醒的幸存者大声喊话,即便这人几分钟前才袭击了他们的队长:
“王顾问!快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褐眼的青年没有应答,只是紧紧抱着失去意识的检察官,同他一起沉浸在噩梦般的赤红。
作者有话说:
这章别的没有,省略号够炒一盘豆,管够。
本来想写老王没有还击,用“爱的呼唤”让老贯清醒过来,但这太狗血了,比现在的情节安排还要狗血,而且也忒恋爱脑,都啥时候了!所以还是让老王重拳出击,贯检吃我一着!
辉公馆这堆破事总算结束了,下章就翻篇咯。
本章冻结后有修改。
第149章 病房
凌晨,市医院住院部某间病房。
几日未见顾怀天,痕检员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把他好好教训了一番。
“笨蛋,笨蛋,开个车还能开翻!”
照着顾怀天大骂一顿仍不够解气,史明抬手又是一顿敲,“伤得这么重,让我说你什么好!真是担心死我了,你个笨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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