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晃神的功夫,南迦被挤到角落的墙边, 没能跟上她们。
也没听见更多的。
周围太嘈杂,两方人员渐行渐远。
南迦站在原地, 不和学生抢时间,等楼道里空了才收起情绪, 缓步下到底楼。
下午没课,但系里有个大会要开,全体老师必须参加。
会前, 同事来了。
南迦和其交接沟通一番,也没瞒着,谈及某人在课上的表现。
同事见怪不怪, 一听就知道是咋回事,挺了解自个儿的学生。
南迦问:“见过的?”
“何止, ”同事回道, “老熟人了, 经常来, 隔三差五就能碰到。”
南迦说:“难怪。”
同事问:“咋了, 找你事了?”
“没,不至于。”南迦接道,把花名册还回去。
同事话痨,提到这个就不免多唠嗑两句,讲了些杂七杂八的。
哪几个学生是刺头,其中某位和学校领导沾亲带故,还有谁家境殷实,给学校捐款多少……纪岑安就是最难以管教的大刺头,令人头疼得很。这位的家底也是最厚实的,不是一般的有钱。
同事倒没说得太直白,原话比较委婉,但基本就是这意思。
这种学生来理工大学读书其实不常见,毕竟稍微有点人脉和经济实力的家庭,大多数都会在初高中或大学期间将孩子送出去留学,更倾向于选择外国的教育和学校,哪怕捐钱换名额。
纪岑安是少数例外,家里不让出去,要求必须留Z城。
据说纪家对小女儿管得很严,怕她出国了更管不住,所以强行让她报考的理工大。
同事不清楚细情,也不保证究竟是不是。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纪岑安背景复杂,老师们对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学校里只要纪岑安不惹事,像其他学生一样遵守纪律,其余的就随便了。
南迦低头翻动面前的资料,选择性听着,对这些道听途说的八卦兴致缺缺。
白净的指尖在纸张上划了划,南迦只记下了某人的名字,别的听完就过。
不信这些过于夸大的传闻,都当耳旁风。
八卦得差不多了,同事回到正题上,自嘲地调侃:“咱们这门选修就是水课,分也低,没多大作用,好多学生都不乐意上。能找人来帮忙蒙混老师的都算不错的了,好些还逃课,直接不来了。”
心思飘远地合上资料,南迦说:“嗯,是这样。”
在花名册上写两笔,同事哂道:“该扣的分还是得扣,不能总放任他们。等开完会我再找他们辅导员谈谈,让管一下子,不然期末很难交差。”
南迦认同:“可以。”
“这次麻烦你了。”
“客气。”
同事:“下回有空请你吃饭。”
南迦:“行,谢了。”
陆续有别的老师进会议室,她俩不聊了,先找座位坐下。
开会又是那些老生常谈的内容,十分形式化,每次都是换汤不换药的调调。
学院领导在台上大谈特谈,滔滔不绝,口才奇佳。
南迦听一会儿歇一会儿,百无聊赖。
才多久就厌倦了这样千篇一律的乏味日子,不喜欢按部就班的节奏。
手机里有消息弹出,徐行简发的。
脸上神色寡淡,南迦唇角绷直,微微蹙眉。
还没点开查看,潜意识里就反感排斥。
但仅仅是一瞬间的念头,快到她自己都没察觉捕捉到,下一秒,那股子不悦感又被克制的理智压下。
上线,点出聊天界面最上方的对话框。
徐行简发了三条消息,两条文字内容加一张照片:
「伯母带了东西给你,在我这儿。」
「下班我去接你?」
照片是拍的南母送的东西,一堆吃的,炖的汤水与小菜。
不方便回消息,南迦瞥两眼屏幕就收起手机,接着专心开会。
没多久,手机屏幕再是一亮。
徐行简挺烦人,不知趣。
南迦面无表情,把手机屏幕朝下覆桌子里,一律视而不见。
一个字没回,不愿搭理。
这时的南迦还没脱离南家,与徐行简仍勉强有一丝好友的情义在。
因为未能按南父规划好的路线发展,近半年以来,南迦和家里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已经闹翻过几次了。
南父比较□□,反对女儿搞什么设计艺术,希望她可以脚踏实地一些,走偏传统的路子,比如当个一官半职的,或者多找找人脉攀附,争取能做个啥样的领导,而不是远离现实埋头画稿子,千辛万苦投一堆钱整啥中看不中用的展会。
再不济,凭南迦的条件,趁年轻也可以嫁个潜力股/当官的,那也不错。
南家给不了女儿多少助力支持,南父花那么多钱培养她,如今就盼着从她身上收取回报了。
做不到家中期待的那样,南迦上两个月就搬出来了,与家里人还在冷战当中。
徐行简是夹在中间的和事佬,也是南父看中的潜力股之一。他没站南父那边,只是有时会帮老太太和南母她们捎点东西过来,变相劝劝南迦。
不论如何,总不能真和家里断绝关系了。
过分极端了,没必要,也没有为人子女而抛下父母长辈的道理。
同在一个学校,就算不回消息,徐行简也能找到这边。
会议结束,是他到这儿接南迦。
同事乐呵,开完会,见到等在外面的徐行简就知会南迦一声。
“守外面半天了,等你呢。”
当着外人的面,南迦不落徐行简的面子,跟着一块儿到停车场。
徐行简问:“今天很忙?”
南迦说:“嗯,没时间。”
“看消息了吗?”
“看了。”
徐行简啰嗦:“伯母找你了,想让你回去住两天。”
南迦无动于衷:“过阵子再说。”
徐行简:“这么久了,别总是记着那些。”
不与之争辩,南迦连反驳一句都不曾,径直走在前边。
徐行简还是改不了爱管闲事的老毛病,分不清边界和距离。他随在旁边,阴魂不散似的,有意无意提到南家的近况,说起老太太生病住院的事,以及南迦的龙凤胎弟妹要出国留学,目前已在进行相关的准备。
待说完了,见南迦还是不为所动,他突然开门见山,又问:“你是不是要辞职?”
丝毫不意外他知道这事,到底一个单位,有时候想瞒也瞒不住。
南迦实诚,应道:“快了,应该是。”
徐行简:“跟伯父他们商量了没?”
南迦淡然:“没有。”
不认同她的决定,觉得有些过了,徐行简愣了愣,显然猝不及防。他话多,很聒噪:“你才回国,应聘进来也不容易,还不稳定,别那么冲动。”
南迦置若罔闻,一意孤行。
本来就没问他的意见,眼下也不采纳。
一路到车子旁边,南迦才掀起眼皮子,沉声说:“这是我的选择,用不着外人干涉。”
不经意间看到她脸上不掩饰的厌烦,徐行简顿住,像被掐住了喉咙,一时语塞。
打开车门,南迦冷冷说:“我家的事,也不需要劳烦你跑来跑去的。”
头一回被这么对待,徐行简张不开嘴应答,搜肠刮肚都讲不出来。
弯身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南迦说:“以后我会自己解决。”
语罢,发动车子,转方向开出去。
留徐行简站在原地,头也不回地开远了。
没拿南母做的吃的,一并丢下。
这一出不愉快没带来一丝影响,无足轻重。
十几天后,南迦仍是毅然决然辞职,走出理工大。
恩师帮她搞定了违约的后续,无需她操心。
又两个月后,接近暑假那会儿,南迦的设计工作室开办了在国内的第一个展会。
规模不大,但邀请的嘉宾挺多,有业界的同行,有国外来的有人,还有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所谓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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