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对方添堵不成,张林荣反倒气得咬牙,一张肥脸都颤了颤,那双绿豆王八眼眯成只有米粒儿那么大点,险些一口老血出不来活活憋昏倒下。
他心胸比针尖还小,死记仇,朝着纪岑安的背影咕哝了下,不屑轻斥:“天天板着个要债脸,晦气的东西。”
纪岑安听不见这些,还留在外头的陈启睿倒是一个字都没落下。
陈启睿也不帮腔,谁那边都不站,闻声只咬着没点火的烟嘴嚼了嚼,意味深长地往后厨的方向看了下。
临到下班那会儿,破天荒的,陈启睿丢了包拆过的烟进纪岑安怀里,连带着打火机也塞盒子里,什么都没说,不告知这是何意。
纪岑安斜睨他,有些费解。
陈启睿还叼着那支烟没抽,含糊不清说:“才买的,只抽了俩,剩下的都在这儿。”
意思是送给纪岑安了,少有的大方一回。
纪岑安没拒绝,给就收下了。
不过也不道谢,不至于收包烟就对这位转变态度。
陈启睿亦没想着靠这个就收买她,不多时随口问:“明儿还来吗?”
纪岑安不假思索就点头,不介怀。
“要来。”
陈启睿嗤了声,像是在嘲笑她的没骨气,又不太像,神情略显复杂,颇为捉摸不透。
不知是可怜纪岑安,还是看到了纪岑安对阿冲还可以,又或是再过一天就可以不用再看见她,没有继续排斥的必要,他今晚对纪岑安的厌弃似乎没那么重了,倒是比平常容易相与一点。
然而也仅只一点,多的就没了。陈启睿可不会宽慰纪岑安,更不会帮她说好话想办法等等,能做到这一步已是最大限度。他把嘴里的烟取下来夹耳朵上,有心无心说:“记得找张林荣要工钱,别被阴了。”
纪岑安说:“知道。”
之后二人就不再交流,到第二天晚上也是如此。
整个酒吧只有阿冲放心不下纪岑安,临着要分别了还拉着问东问西的,又给纪岑安找工作的建议,还让纪岑安过两天到她家吃饭去。
阿冲热情,本身自己都一穷二白了,但晓得纪岑安条件不好,非得喊纪岑安上门,不嫌麻烦地表示要弄一顿好的。
“就当是吃散伙饭。”阿冲说,声音压得很低。
纪岑安没答应,可亦不回绝。
领到工资该走了,陈启睿与纪岑安一块儿下去,到了楼梯口突然说道:“后天小宇过生,满三岁了。”
纪岑安停顿片刻,红唇抿着。
言尽于此,陈启睿也不强迫她,丢下一句:“随你便,不去也行。”
自家孩子生日还是得庆祝一下,没钱铺张操办,请客吃顿饭就足够了。阿冲其实已经请了另外的亲戚,这次也正好把纪岑安叫上,而之所以没说是庆生,也是不想她浪费钱买礼物,因而讲得比较委婉。
纪岑安不知情,回身看了看上方的楼梯,默然片刻,还是只身走出小酒吧,头也不回地离开。
陈启睿在后面大声说:“中午吃,十一点半之前到。”
纪岑安不应答,似是耳朵聋了。
但冷漠终究是表面,真到了那一天,纪岑安还是去了,不伦不类拎着一箱牛奶上门。
本来不该去的,可就是去了。
寻常家庭的所谓庆生就那样,没什么值得期待的,半点看头都没有,就是一群大人凑一堆吃饭,下午嗑瓜子聊天,有事没事逗逗孩子解闷。
连牌都没打,连带着纪岑安和陈启睿就四个客人,另外两个都是老人家,不会搓麻将。
阿冲娘仨的租房就是一处单间,不比纪岑安那里好多少,几个人站里面转身都转不开,站着都打挤。
陈启睿倒也不嫌弃,过去了就自觉帮忙炒菜煮饭,将阿冲儿子丢给纪岑安抱着。
可能是今儿生日比较兴奋,那小孩儿也不躲着纪岑安了,一上来就搂住纪岑安的脖子,糯糯地乖生喊:“姐姐……”
大人们纠正小宇,说:“叫姨姨。”
纪岑安年纪比阿冲还大,与当妈的算是同辈,不能喊姐姐了。
庆生席就是几个菜配一盘汤,外加俩碟瓜子水果,办得很寒碜,绝对是纪岑安这辈子参加过的生日宴里最穷酸的一次。
但也许是没钱穷乐呵,大家倒挺高兴的,气氛还算不错。
晚些时候,陈启睿到对面上班,阿冲没去,专门请了一天假陪家人。
纪岑安也没走,留在这边吃了晚饭,天黑后与这家人一同出去散散步,最后时间很晚了才离开。
阿冲打算送她,她没让,两人还在路边推让了会儿。
她还是独自走了,孤伶往回赶。
阿冲站在原处目送她,招招手。
颇有种就此分别的感觉,搞得怪黏糊的。
一路步行到筒子巷附近,纪岑安习惯性戒备,防着会有人跟踪。
莫名的,分明周围没可疑的蛛丝马迹,她隐隐觉得哪里有道视线随在身后,甩不开。
为了保险起见,纪岑安还是硬生生多走了一段,到了筒子巷也不进去,而是成心绕弯子。
不过好像是她多虑了,绕了一大圈后,那种感觉又消失了,没人跟着。
四下看了看,纪岑安在路口待了十几分钟。
与往常深夜才归来不同,今夜时间尚早,晚上十一点不到,街上路口来来往往都是行人。也不知道是否是不适应,疑心太重了。
纪岑安没敢松懈,念及最近发现了不对劲,前几天就已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调查杨叔那边,但一直不确定,担心是真查到自己身上来了,她又刻意多转悠了半条街,鬼影般出入,确认是真的没人跟着,她才渐渐放下心,自觉想多了,转而还是回出租屋那边。
开门,进去。
摸黑将门反锁上。
只是——
刚落下胳膊,纪岑安忽而背后一紧,感知到了异常。
但终是晚了一步,还没出手就被先发制人。
温软的身体欺压上来,熟悉的触摸夹杂着名贵的香水味侵袭而至,深入骨子里的禁制发动,隐约间反应过来,直接就令她收住了所有的动作。
她没反抗,转过身抬手接住对方。
狭窄封闭的屋子里黑乎乎一片,烦闷,压抑,还有若有若无的热意。
交错的呼吸声交缠,时轻时重,有些急促,也带着点别的意味。那人吐出的气息微烫,悉数落到纪岑安敏感的耳畔,一下,又一下……
第18章
凌晨的城中村一如既往的僻静寂寥,街上愈发冷清,巷子里更是空远深幽如隧洞,低矮的老式楼房林立,密集向里堆叠,到处乌漆嘛黑的。
浓重的夜色迷蒙,汹涌似氤氲潮水,卷着燥动的浪反复翻腾,一层层叠合。
没有光亮照着,视线受阻,看不清楚怀中的人,纪岑安只能凭感觉搂住对方纤细的腰,将其往侧边带了半步,避免撞上堆放大件杂物的地方。
出租屋面积不大,黑暗中连下脚的去处都难找,稍不注意就会磕碰到,一不小心也可能会被绊倒摔了。
但另一位却不大配合,无意识挣动了下,不愿被带着。对方还轻推了纪岑安一把,纪岑安没站稳,两人又撞到了旁边的墙壁上。
倒是不疼,没什么感觉。
纪岑安没松手,将那人再向自己这儿拉拢,不让远离。
怕跌地上了,又牢牢钳住这位的身子。
双方紧紧贴合着,姿态极其亲昵,相互都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体温和身形轮廓,甚至是胸口的不平稳的起伏。
紊乱的热气中混合着很重的酒味儿,醉意浓烈,一靠近就能闻到。
她们抵在角落里,墙壁冰凉,隐约中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石灰气味。夜里气温不下降,二人都是一身汗,这么严丝合缝贴着就更为难受,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却好似有火在柔嫩的肌肤上烧着,相触的每一寸都未能幸免。
有那么久没见面了,再次碰上,各自都得先适应一下。
完全是受到潜意识中的习惯驱使,按照记忆中的那样,不受控制就会做出一些以前发生过的、经常有的行为。
不知道面前这个为何会到这里来,怎么进到屋里的,又是为了什么,纪岑安只一滞,像是定格在那里了,一时之间回转不过来,没回应,也不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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