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做以往,保不准会是哪个样,让阿冲下不来台都是轻的,多半还会痛骂对方一顿,斥责人家穷,东西脏,攀关系也不长眼睛看清楚她是谁……更过分的,也许会变着法子羞辱,认定对她的好都是蓄谋已久,是耍心机。
几年前的纪岑安可不会帮人带孩子,亦不会放下身段去帮谁,主动好心就更是下辈子都不可能发生的事。
南迦太了解以前的纪岑安,不用猜都能想到这人的反应,摸得透透的,可唯独看不清如今的纪岑安。
一个眼高于顶,顽劣不知悔改的二世祖,她的本性就坏到根里了,洗不白,也不可能短短三年就变好。
纪岑安的所作所为,只能说明她是能接受阿冲的,最起码不讨厌,否则不会是那个表现。
赵启宏暗地里已经查过酒吧的所有员工,张林荣,陈启睿,阿冲,包括新来的那个,他们的背景南迦都是清楚的,亦知道两边认识了多久。
纪岑安今夜的回应无一不昭示着,她对阿冲并没有太重的防备,不是百分百的信任,可还是特别的。这人对南迦都是设防的,做不到像对阿冲那样。
又往水里退了些,任热水漫过白细的脖子,淹到下巴那里。
南迦缄默安静,没弄出声响,直到快不能呼吸了,临近窒息的边际了,她才伸手抓住浴缸的边缘,借力向上撑起一些,从水中出来,湿润潮红的唇瓣如干渴的鱼儿般张合,急促地大口喘了几下。
满满当当的水在池子里荡漾,随着她的大幅度动作晃动,倏地洒落在地上,弄得周围都湿漉漉的,到处都是水渍。
一只湿嗒的手扶着侧边的墙壁,待烦乱的心绪被抛开,理智勉强回笼,南迦这才冷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重新躺着,再浸没进去。
这回没再像刚刚那样,不会那么冲动。
等泡得差不多了,南迦将一条玉白的腿支起,湿淋淋地搭在浴缸边上,膝盖微曲着。
……
她仰了仰头,脆弱的脖颈上扬,所有都暴露在明亮的白光之下,气息亦越来越不平稳。
深夜吞噬着黑暗中的一切,白日里的克制不复,有什么在肆意翻腾,停息不下来。
别墅二楼的灯久久不暗,强烈而刺眼,后半夜的时光还长。
整晚的不得安宁,后一天迎来的自是晚起。
徐行简有空到别墅走了一遭,到这边送礼物,过来看看。
他来时南迦已经起了,正穿着睡袍坐在沙发上翻阅昨天赵启宏留下的那堆东西,大中午素面朝天,连妆都没化。
别墅里的帮佣们都认识徐行简,见到他来了都挺热情有礼,纷纷开口喊他“徐先生”或者“徐教授”。
徐行简素来平易近人,谁叫他都会回两句,十分绅士有风度。
走到南迦面前,徐行简将花和盒子都放下,有意扣手轻敲茶几,彰显存在感。
南迦头也不抬,柔声问:“这是什么?”
徐行简大方说:“我妈给你的,一定让带过来。她自己做的糕点,平时待在家没事干,新学的手艺。”
南迦投去眸光,对其早就习以为常,也不起身拆开糕点盒子瞅瞅,只道:“那谢谢伯母了。”
徐行简问:“又在处理公司的业务?”
南迦嗯声,“晚上开会要用。”
徐行简坐过去,挨着瞧了两眼,不见外地看看,“要不要帮忙?”
“不用。”
“今下午做得完?”
“嗯。”
徐行简挑挑眉,没再说什么,但还是捡起一份文件为之出出力,不会真的顺着她的意思来。
南迦亦没怎么样,容许他那么做,不阻止。
“明天还有展览会,别忘了。”徐行简轻声轻语提醒,将其中一份甄别出来的资料递过去放她面前,“上午十点出场,你答应了的。”
南迦应声:“知道。”
徐行简说:“那到时候我等你。”
“好。”
还想再说什么,可看出她似乎有点不对劲,徐行简犹豫了片刻,改口问道:“昨晚的合作不顺利,没谈拢?”
翻了一页资料,南迦坦然回答:“不是,已经签合同了。”
徐行简关切问:“心情不好?”
南迦不想提及私人方面的事,语调便有些冷淡。
“没有。”
“那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吗?”徐行简说,直觉哪里有问题。
南迦却置若罔闻,面无异色喊来帮佣,让泡两杯咖啡,借此打断他的询问。
帮佣上前,悉数照办。
徐行简欲言又止,抵不过她不愿开口,思量一会儿,还是算了。没再多说,不烦她。
低下眼皮,南迦拂了拂落在额前的碎发,继续沉心做手上的工作。
第17章
下午,筒子巷外难得喧嚣,政府拨款修缮、改造部分危房,施工队一两点就顶着毒辣的大太阳来了,马不停蹄地在烈日高温下干活。
轰鸣的机器声响个不停,比隔壁的工厂还闹心,搅和得周围的居民都无法安心午休。
纪岑安趁这时出去物色新工作,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下家。
另外,也到大型超市走了一圈,花半晚上薪水买了袋儿童奶酪棒,等到了酒吧再顺手塞阿冲包里。实干派不解释,回报对方的心意亦不知会当事人一声,做完就当做无事发生,不声不响到吧台那里擦杯子。
昨晚的烫伤影响不大,托抹药处理的功劳,后夜里只有点轻微的灼烧刺痛感,但今天起床后并未更严重,等清早重新再上一次药,到了现在已经完全不痛了。
阿冲给的药膏很有效,不然伤口虽小,一旦破皮或怎样,多少还是会遭点罪。
陈启睿瞧见了纪岑安的所作所为,后一刻就转过脑袋佯作眼瞎了,破天荒不怪声怪气挑衅找事。
张林荣今天来得早,已经在后厨教新员工如何上手,响亮的大嗓门隔着一道厚实的墙壁都能清楚听见。
死胖子耐心不足,教到一半就开始满嘴开骂,一会儿指出新员工手脚笨,一会儿斥责人家脑子不好使,教了几回都记不住。
新员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被骂成这样都不敢回嘴,生怕老板一个不高兴到手的工作就吹了,于是老实闷头做事,听指挥让咋样就咋做。
小老百姓也是艰难,这么一份破烂差事,钱少辛苦无福利,待遇只比端碗上街好点,可为了生计却只能忍气吞声干下去,否则之后连挨训的资格都没有。
三四千块对于普通人家算是不少了,又不需要任何技术含量,如果能力、学历两不沾,那也没多大选择的余地。
纪岑安没进后厨,直至张林荣出来了都还在吧台那里打杂,漫不经心磨洋工。
张林荣也不拐弯抹角,见到她就直言:“明天做完就不用来了,另谋高就吧。”
接着还添了句:“明晚你要是不想来了也可以,我们这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爱去哪儿横就去哪儿,我是伺候不起了,赶紧走。”
市侩小人的嘴脸毫不掩饰,就差把“嘚瑟”俩字刻额头上,终于不装了。知道纪岑安还没找到别的去处,有意提前辞退她,哪怕新员工还没完全掌控后厨,仿佛这么做就能解心头之快,是狠狠报复了她。
可惜纪岑安对此没有太深的感触,已然料到了,不仅毫无波澜,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
张林荣这点小伎俩压根不够看,经历过更下作的,相对而言他的行为就是无关痛痒,对纪岑安造不成丁点实质性的伤害。
径自做事,纪岑安仅仅转头看了眼,以示知晓了,随后侧身进到后厨,系上围裙就准备按照订单炸小吃。
晾张林荣在那里,仿若对待跳梁小丑,当其比空气还不如。
张林荣俨然是犯贱,一拳打在棉花上,唱了半天大戏也没个观众看他表演,蹦跶那么久反而是白费心力。他以为纪岑安至少会有些许表现,向他服软低头,要么就是生气,最不济也会担忧一下子之后的生计,孰知都不是。
纪岑安比死水还平静,怎么刺激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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