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怀灏盛怒,一剑斩向他。
段钺随手一抬,两指并起夹住剑刃,眼皮微掀,冷意四溢:“奴才在这里,曲将军。”
只浅浅一交手,曲怀灏就知道,自己不敌眼前这少年。
皇室玄卫,果真不同凡响。
曲怀灏面色冷肃:“传本将令,段十六扰乱军心,不知悔改,即刻抓捕!”
周围守兵神色一凛,立即蜂拥而上。
这是段初初的兵,段钺不能杀,只能将人打退。
且他必须守在门前,如此一来,受到的限制便颇多。
一个不察,腿上便挨了几剑。
鲜血飞溅,无法再站立。
段钺闷哼一声半跪下来,剑抵在地面,勉强支撑着身体。
曲怀灏走上前:“这么大动静,殿下若真在休息,早该被惊动了,可他到现在都没声音。”
段钺眼前一阵眼花。
他被靖王下了药,药力还未散去,本就体力不支,方才打斗时又牵扯旧伤,实在有些疲累了。
他强撑着精神,扯了下唇角:“你就不许段初初他比猪还能睡吗。”
曲怀灏俯视他:“段十六,别再强撑了,你到底将殿下怎么了。以你的忠心,你不会杀他,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段钺闭上眼,神色讥讽。
他的忠心。
他这辈子,最缺的就是忠心这种东西。
他吸口气,敛了身上过于锋锐的杀气:“曲将军,你要禀告的,是不是覃墨川举兵进犯一事?”
曲怀灏眼神一凛:“你知道?”
“不知道。”段钺把剑放在地上,捂着流血的伤口,艰难坐到地上,抬头龇牙一笑:“猜的。”
“曲将军,奴才猜的准不准?”
曲怀灏顿了顿。
段十六主动示弱,他也没有僵持下去的理由。
他半跪下来,看了眼少年腿上的伤口:“伤到了经脉,至少要修养半个月,才能恢复。”
段钺不在意这个,“将军还没回答奴才。”
曲怀灏揉揉眉心:“不错,正如你所言,覃墨川已经和北夷勾结,最迟明日凌晨,而三十万大军就会兵临城下,而山海郡之内......”
他露出颓色:“别说粮草兵马,就连将士们也全都筋疲力竭,绝不可能是他们对手,到时城破,百姓们只会沦落为铁蹄下亡魂,到那时四殿下就算修养好了又如何?一样会没命!”
段钺笑了下,不过很快就想起自己的被动技能,在曲怀灏注意到之前收了起来。
“将军可知,黑水郡那边有多少人?”
“大殿下传信过来,约两万兵马左右,昨日都被尽数歼灭,现黑水郡之困已解,大殿下正带人往这边赶来。”
段钺垂了眸:“覃墨川算准段初初作战经验不足的缺陷,将大部分兵力几乎都派往山海郡,且首战故意失利,步步精心算计,皆是为了引他中计,带兵深入敌阵,制造如今困局。”
曲怀灏沉默许久。
“你说的不错,此战之责皆在我之身,大殿下嘱咐我辅佐四殿下,我却没能发现此中陷阱,愧对大殿下嘱托。”
段钺心想,靖王就是故意为之,又怎么会听你劝告。
事实上,在开战之前,曲怀灏和孙宁就已经竭力劝阻,说情况不对,要再观察几日。
但靖王不听劝阻,一意孤行。
因而若是要论罪,怎么也轮不到曲怀灏身上。
但他仍以一己之力揽下责任,足见品性之端直。
直白一点,就是老实人爱背锅。
段钺不擅长和这种人打交道。太正直了,会让他良心受谴责。
“曲将军不必担心。”良久,他才开口,“四殿下自有他的打算,覃墨川如今一举一动都在他计划之中。”
曲怀灏蹙眉:“何意?”
段钺不能说太清楚,只道:“将军若担心城里百姓遭无妄之灾,不如就先用密道组织百姓有序出城。城外三十里处有一道山坳,四殿下早先在那里临时搭建了一处大型营地,正可以用来容纳一郡百姓。”
密道、营地...四殿下这是......
曲怀灏神色一变,陡然明白过来。
“难道殿下早已......”
段钺食指竖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眉眼斜过来:“将军明白就行了,当心隔墙有耳。”
曲怀灏克制住激动,低声冷静问:“那密道在何处?”
段钺给他画了一张简易舆图,他便立即带人去寻。
临走前顿了顿,回眸道:“段大人的伤我很抱歉,稍后我会亲自替你包扎。”
段钺挑眉:“不用了将军,损伤费我自会找钟宁副将报账。”
曲怀灏一顿,神色稍稍有些不自然,应了声好,便匆匆转身离去。
段钺眨眨眼。
钟宁副将算术极好,代掌军中财务,相当于账房先生,涉及钱财之事自然该找他。
可是曲怀灏脸红什么?
段钺脑瓜子想半天想不出原因,拍拍屁股站起来,进了空间。
靖王已经醒了,上身还是绣着祥云银边的雪白中衣,下身却穿着段钺的小草莓大裤衩和人字拖,一身奇妙混搭风,墨发披散坐在客厅沙发上,神色平静,修长俊秀的手指拿着电视遥控器在调台。
有种神奇的跨越时空感。
但莫名很可爱。
小黄书战战兢兢缩在角落,抱着头不敢露脸。
段钺走过去,把它提溜起来,放在肩上。
“舍得回来了?”
小黄书颤巍巍扒着他衣领子稳住小身体,红着脸哼哧:“是哥哥替你求情,书书才勉强原谅爸爸哒!爸爸不道歉,书书才不和爸爸说话!”
段钺弹了下他额头,没什么诚意地道:“好了,爹错了,书书别生气,以后补偿你。”
小黄书眼睛蹭光瓦亮:“那书书要看爸爸日靖......”
段钺一巴掌捂住它的嘴。
靖王抬眸看过来。
段钺龇牙一笑:“殿下,晚上睡得好吗?”
他特意将空间的流速调慢,外面一小会的功夫,这里已经过了一整夜。
靖王并不知此事,只以为过了很久。
按他计划,这会覃墨川应该已经要行动了。
“段钺,我想出去。”
段钺不应,自顾往厨房走:“肚子饿吗,我去煮面给你吃。”
靖王又叫他一声,只是段钺态度冷淡,没有一点回应的意思。
靖王不由起身,几步上前,猛地拽住他手腕。
“段钺,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段钺本就虚浮的脚步一个摇晃,踉跄几步,朝后倒下去。
他怕碰着了靖王,极快地将身子斜过来。
只是没料到那边有张桌子,这一磕,就磕上了桌角,后脑勺一阵钝痛,血流不止。
靖王瞳孔一缩,立刻蹲下来扶起他:“段钺!”
他这才发现,段钺神色恍惚,眼中也没有光彩。
他不是冷淡,只是太过虚弱,根本没听见他说话!
靖王登时心一紧:“段钺、段钺!你怎么了?外面发生什么了,谁伤的你?”
小暗卫穿着玄衣,染上血也不看清。
靖王拔开他衣衫,顺着血迹往下找,才发现他腿上有两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血流出来染湿了靴子,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血脚印,明明那么明显。
可他什么都没发现,还在责怪段钺。
“段钺、段钺!你快醒醒!别睡,求你了......”
段钺叹口气,艰难睁开眸子,声音微弱:“殿下,你小点声,我耳朵嗡嗡的,难受。”
靖王立刻噤声,手摸到他后脑勺,摸了一手血。
他手颤起来:“段钺,哪里有止血药?”
段钺睁着眼看了他半天,才费力道:“殿下,你说的什么,我好像、听不太清。”
小黄书已经哼哧哼哧拖着医药箱跑了过来。
靖王来不及多说,立刻将段钺抱起放平在沙发上,哆嗦着手,竭力冷静地替他处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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