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知道,什么喝多了酒,都是借口。
真正喝醉的人,就像路昭这样,是完全没有意识的。而没喝醉的人,只是拿喝酒当作借口,放肆去做平时想做不敢做的事罢了。
看方曜还坐着不动,林叙又说:“还坐着干什么?回你屋里睡觉吧。”
方曜只能站起身,灰溜溜出了房间。
回到主屋,方弈早在床上睡着了,方曜关了灯,躺在床尾,半天仍觉得浑身都在躁动。
他翻了几次身,那头的方弈便有所察觉,问:“睡不着?”
方曜本来不想同他讲话,可一想,父亲好歹也是过来人,就问:“父亲,您是怎么和母亲结婚的呢?”
方弈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好一会儿:“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不是,你母亲从没给你讲过吗?”
方曜:“没讲过。”
方弈一想,以林叙那个性,也不会和小孩说这些,便告诉他:“帝国时期有婚配制度,雌虫满二十五岁必须配人,你母亲到了年龄,正好你祖父给我申请了一位雌侍,他就配给了我。”
换言之,他的老婆是帝国发的,没经历过从恋爱到结婚这个过程。
方曜:“……”
方弈琢磨了一会儿,问:“你要向小路求婚吗?”
“不是。”方曜立刻否认。
方弈:“那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方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既然您和母亲是匹配结婚的,婚前都不认识,您怎么会愿意接受这段婚姻、愿意和他一起生活呢?”
这下轮到方弈不作声了。
方曜等了一会儿,道:“父亲,您睡了吗?”
方弈轻咳一声,说:“那个时候,和你们现在不一样。我如果不接受这段婚姻,你母亲会很惨的。”
方曜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过了好半天,方弈才叹了一口气:“原本我没打算结婚,但是第一位雌侍可以由父母申请,你祖父利用了这点,把你母亲直接送到了我门口,我总不能把他赶出去,让他流落街头、一无所有。”
方曜说:“所以,最开始是因为怜悯?”
方弈笑了笑:“爱情就是从怜悯开始的。”
“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光彩夺目、出类拔萃,这些欣赏仰慕的感情是可以克制的。但当你觉得一个人可怜的时候,你就完了,你会控制不住地为他付出、为他改变。”
方曜:“……”
方弈顿了顿,又说:“先是怜悯,然后是吸引。”
说起这个,他来了兴致:“每个人被吸引的类型是不一样的,这是基因为你做的选择。通过一代一代的经验积累,基因会找到最优的匹配项,所以,你总会被最适合你的那一类人吸引。这也是为什么有老话说,在挑选伴侣的时候,遵从本能是不会出错的。”
方曜:“……”
分享完为数不多的感情经验,方弈问:“你真不是要向小路求婚?”
方曜沉默片刻,说:“我有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走。”
方弈:“那先把婚结了,等你走的时候,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方曜忍不住说:“你觉得一个人带孩子是件很容易的事吗?我们兄弟俩你一个都没带过,别在这儿把话说得这么轻松。”
“……”方弈只能说,“好好,我不讲了。”
方曜翻了个身,半晌,又低声说:“而且,他还太小了。让一个年轻人这么早就步入婚姻,太残忍了。”
方弈:“我还是跟你母亲学学,少管你们的事,你们自己折腾去吧。”
他拉上被子睡觉,只留下方曜一个人辗转反侧。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按照习俗得早早起床。路昭爬起来时头疼欲裂,在炕上坐着缓了好半天。
林叙的精神好了不少,先起来洗漱,将灶膛的火生起来,烧上水,又拿热水瓶给他倒了杯热水:“今天没什么活儿,多歇歇。上午才会有邻居来串门。”
路昭接过热水,一边抱着杯子慢慢地喝,一边揉着胀痛的眉心,好半天才勉强下炕去洗漱。
东侧屋已经热闹了起来,应该是其他人起来了,正在那边忙着和面包饺子,准备早饭。路昭在卧室套上外衣裤,正要过去,却撞上了进屋的方曜。
“方先生,早啊。”他笑了笑,“洗漱了吗?”
方曜点点头,问:“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路昭说:“头好痛。”
方曜伸手捧住了他的脸,按了按他的太阳穴:“是这儿?”
路昭:“……”
他的脸飞快涨红,埋着脑袋点点头。
方曜说:“去炕上躺着,我给你按按。”
不知道方先生今天怎么突然这么体贴,还愿意碰自己,路昭心里偷乐,赶紧爬到炕上躺好。
方曜拖了条矮凳坐在炕边,给他按摩脸上和头顶的穴位。
路昭闭着眼睛,问:“方先生,你不用去那边帮忙做早饭吗?”
“只是包个饺子,没有方恒捣乱,方决和文越两个人就够了。”方曜一边给他按着,一边说,“现在还有母亲在那儿帮忙,根本用不上我。”
路昭又问:“伯父呢?”
“出去检查屋顶了。”
“昨晚又下了很大的雪吗?”
“下了一会儿。”
“那今天不需要铲雪?”
“大年初一,不搞卫生。”方曜说,“你今天也记得不要扫地。”
“这个我知道的。”路昭说。
两个人聊着天,不一会儿,路昭就打了个哈欠。
“又想睡觉了?”方曜问。
“炕上太舒服了。”路昭呢喃着,“你帮我按摩也很舒服……”
不一会儿,他就完全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林叙来叫他吃早饭,路昭爬起来时特别不好意思,大年初一他居然睡懒觉睡到了快九点!
林叙倒没有说他什么,只问:“还不舒服吗?”
路昭连忙摇头:“方先生早上帮我按了一会儿头,现在已经舒服多了。”
林叙点点头:“下次少喝点酒。”
路昭起身下炕,穿上鞋子,却忽然感觉脖子上多了点什么,晃晃悠悠的。
他伸手摸到毛衣领子里,一条细细的链子戴在他脖子上,还有个吊坠。
自己脖子上怎么会突然多了条项链?
睡觉前是方先生和自己待在一起,难道是方先生给他戴的?
林叙看他坐在那儿摸脖子,就问:“怎么了?”
路昭连忙说:“没有,我去洗个手,就过去吃饭。”
他跑进浴室,对着墙上挂的小镜子,将毛衣里那条项链拉了出来。
竟然是条金项链!
细细的链子,下头坠着个小吊坠,是朵玫瑰花。
路昭差点叫出来,连忙一手捂住嘴,两眼亮晶晶的。
这是方先生送给自己的?
这屋里除了方先生,也不会有别人偷偷把项链戴在自己脖子上了吧?
可是,方先生之前明明说过不会送他金三件,说那是结婚才送的东西。
路昭心头怦怦直跳,美滋滋地照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又想,他是什么时候买的项链呢?
是那时候意识到说错话,买来想补偿自己,却一直没送出手,还是过年前刚刚买的?
为什么今天忽然送给自己呢?难道是因为大年初一,有个好彩头?
路昭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才把项链塞回毛衣里,跑去东边屋里吃早饭。
一进屋,大家都坐在炕上等着呢,路昭看见方曜也端正坐着,身旁留着个空位,正是自己的位置。
他脸上一红,连忙跑过去坐好:“我来晚了。”
上首坐着的方弈笑道:“今天大年初一,应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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