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了几天大雨,乡间的小路泥泞不堪,路昭和孙飞穿着的塑胶套靴没一会儿就缠满了泥,可他们不敢停下,提着煤油灯照着身前几米远的路,一直向前。
路昭是雌虫,又常年劳动,身体素质不错,他一边快步走着,一边问身后的孙飞:“怎么样?你还能坚持吗?过了前面这个山坳,再有半小时就到蓝田镇了。”
孙飞落后他几步走着,说:“才走了两小时,我还挺得住。”
路昭手里提着灯照着前面:“我听你喘得厉害。”
孙飞奇怪道:“我没喘得很厉害吧。”
路昭一顿,回头一看。
在他们身后十来米远,还有一盏煤油灯的亮光。
孙飞是雄虫,听力比不过雌虫,再加上他俩穿着套鞋走路声音大,把后头的脚步声和喘气声盖住了。
这下跟着路昭往回一看,他才吓了一跳:“怎么还有个人?!”
而路昭已经辨认出了那模糊的身形:“是师父。”
他连忙提着灯往回跑过去:“您怎么跟来了?不是让您待在局里吗?”
老李喘着粗气,抹了把汗:“你们两个年纪最小,干这事没有经验,我过来总能帮上忙。”
路昭说:“您在局里,一样能帮上忙呀!”
孙飞也走过来,说:“李叔,现在路上都湿着,全是烂泥,特别难走,您年纪大了,万一摔一跤,太危险了。”
老李摆摆手:“我都走过,没事。”
他提着自己的煤油灯继续往前走,路昭拗不过他,现在也没有多余的人手能送他回县城,只能说:“今晚先到镇上,等明天您就回县里。”
老李没有作声,喘着粗气往前走,显然不认同他的安排。
路昭这会儿才体会到赵爱国对这些老同志的无可奈何,他和孙飞一时都没有好主意能妥善安排老李,只能跟在老头背后,一起走到了蓝田镇。
这会儿已经到了半夜,他们去政府大院找了值班人员,说明情况,大半夜把大院的人挨个叫了起来,开会商量。
春节之前是老百姓采买抢购的高峰期,要保证这段时间的物资供应,必须在短时间内收购一批农产品运往县城供销社。
然而采购这么多农产品,谁来付钱?谁来运往县城?这都是切切实实摆在眼前的问题。
首先,没有钱,老百姓凭什么把东西卖给你,不卖给投机倒把商?县里财政虽然安排了专项款,但那不是用来收购物资的,是兜底款,采购是供销社的事。
其次,就算他们能先垫钱收购,可这里没有什么先进的运输工具,如果靠租牛车或者人力从乡镇里把农产品累死累活拉到供销社,万一路上损耗了,这损失算谁的?租车的钱谁付?
最后,光靠乡镇上这点人手,就是租牛车,运一个春节也运不完。
镇政府的一把手把这些问题抛出来,路昭和孙飞面面相觑,一个都解决不了。
好在老李跟来了,他在基层的工作经验丰富,很快就提出了一套方案。
由镇政府提供盖章借据,靠政府公信力,先欠着钱,把农产品采购好。运输则由老百姓自己出力,运到供销社,可从运输货物中抽走百分之五的分量,而镇政府依然会按照百分之百的分量付钱。
除此之外,积极响应号召、农产品质量高的,还可以获得“贡献标兵”的荣誉称号,能到镇政府处领奖金。
等这次事件过去,镇政府再拿着这些借据、称号,去县里要钱。
这个方案一提出来,镇政府商量了没多久就同意了,办公室连忙安排打字员把方案打出来,盖了章,让老李他们带着去县里,说拿到批复后他们就立刻执行。
老李当然等不得,又好说歹说,让他们先开展工作,自己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说服县里。
第111章
从政府大院走出来,外头的天都亮了。
孙飞对老李方才的舌战群儒佩服得五体投地:“李叔,还得是您出马啊,不然我和路昭说不准要一个村一个村地跑,累死累活去收瓜果蔬菜了。”
“你们年轻人就是这样,有干劲,但不懂得吸取前辈的成功经验,活学活用。”老李一边走,一边说,“新民党能成功是因为什么呀?懂得发动群众、组织群众,这可是无穷的力量,单打独斗能成什么事。”
路昭也在他这儿又学到了一课,笑着说:“姜还是老的辣。”
他们在镇上找了个早餐摊,各要了一碗馄饨。热乎乎的馄饨一下肚,通宵的困倦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路昭和孙飞都是年轻人,熬了一夜依然精神奕奕,老李就不行了,吃东西明显比平时慢了不少,拿着勺子的手抖得厉害,将馄饨汤都洒到了桌上。
路昭见了,就说:“师父,要不咱们歇一会儿,再回县里吧?”
“没事、没事。”老李吃着馄饨,“就是昨晚喝了酒,没休息,今天有点头痛。”
喝完酒人本来就困,就算好好睡一晚,第二天还得头痛,更别说老李根本没休息,连夜跟着路昭和孙飞跑了四十里路到镇上,又费神费力开了一通宵的会。
孙飞便说:“要不我和路昭去县里送方案,您在镇上休息。”
“到了县里,还得拿这方案去政府办,你俩能办好吗?”老李抬眼瞅了瞅他们。
“您就放心吧。县里我们可比镇里熟。再说了,我们名头不好使,还能让赵书记去说嘛。”孙飞说。
老李想了想:“我还是和你们一块儿回去。要是能争取把这个方案推广,安稳过完春节不成问题。”
“等路通了,我还等着看外地的大老板把厂建起来呢。”
老头子一向固执,路昭和孙飞都说不动他。然而天公也不作美,等三个人吃完了馄饨,天上竟然啪嗒啪嗒掉起雨点来。
早点摊的摊主连忙把大伞撑起来,嘟囔着:“真是烂了天了,昨天才停了一天,今天又下起来。”
孙飞把挎包拉过来,在包里翻找雨伞:“希望别下大了,不然回县里这一路,可等淋湿一身。”
虽说德阳县的冬天不算冷,但温度毕竟降下来了,淋湿了还是容易感冒的。
路昭也去包里掏雨伞,说:“师父,您带伞了吗?”
“我带着呢。”老李说着,把馄饨汤喝得精光,抹了把嘴就从摊位上站起来。
然而起来那一下,头晕目眩的感觉霎时冲上来,老李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连忙拿手撑住桌子,才勉强站稳。
身旁的路昭和孙飞还在翻包里的伞,都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老李撑着桌子缓了几口气,感觉脑门突突地跳,胸口的心脏咚咚咚的宛如擂鼓。
他没同两个年轻人讲,只转向摊主:“老板,有没有热水,给我倒一杯。”
“有、有。”摊主拿了个小碗,拿热水瓶给他倒了一碗热水。
老李喝完了热水,从自己包里掏出雨伞,然后把自己的包推给孙飞:“你的包防水,把我这些都搁你包里,里头还有文件呢,别打湿了。”
“好。”孙飞也没多说,把他空荡荡的包卷了卷,塞进自己包里。
三个人歇了一会儿,就一块儿往回走。
天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乌云密布,不一会儿啪嗒啪嗒的雨点就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这鬼天气。”孙飞撑着伞,套靴踩在泥泞的湿土地上,没几下就缠了满靴子的烂泥,走起来十分费力,“希望别再下大了,这回去得走四十里地呢。”
这些乡镇上的泥巴路不少都是这两年挖出来的新路,路下用石块垫高,路上铺着黄泥。但这些泥巴才经历了两年,还没被踩紧实。
这几天连着下大雨,黄泥被雨水冲刷浸泡了好几天,早就泡得湿软松浮,又有行人来来回回地踩,烂得不成样子,走起来一脚深一脚浅的。
“师父,您慢点走。”路昭在前面走着,不时回头看看老李的情况。
“我没事,你只管走。”老李撑着伞,一边费力地从黄泥里拔出脚来,一边喘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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