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方曜说。
路昭看着壮丽磅礴的日出,轻声道:“好美。”
“谢谢你,方先生。”他说。
方曜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吧,我们回去休息。”
他们回到楼下的房间,躺在沙发上的徐行知听见动静,睁眼一看:“你们这一晚上去哪儿了?两个人都穿着睡衣就出门。”
方曜走过去踢了他一脚:“起来,该我睡了。”
徐行知也算睡了个完整的觉,就起身把沙发让给他。看方曜倒头就睡,还打趣了一句:“怎么,一晚上就给你累得跟头死牛似的。”
他转头看向路昭:“小路,没事了吧?”
路昭点点头:“我好多了,方先生带我去楼顶看星星,给我讲了一晚上故事。”
徐行知吃了一惊,半天没讲出话。
路昭抓抓脑袋:“谢谢你们过来帮我。”
徐行知勉强找回声音:“没事、没事,你也一晚没睡吧,再去睡一觉。”
路昭点点头,回卧室休息去了。
等他关上卧室门,徐行知才在沙发前蹲下,戳戳方曜的后背:“你可以啊。”
“你从哪儿学的这一招?”
“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这楼顶的视野好吗?晚上我也带悦悦去看看星星。”
方曜把盖在身上的外套一把拉上来,蒙住了头,隔绝徐行知喋喋不休的声音。
路昭一觉睡到中午十一点,起床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果然就像宋悦说的那样,再大的事,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就会觉得好多了。
人的韧性真是无穷的。
他爬起来洗漱,换上衣服,走出卧室,就看见徐行知正在小厨房忙碌。
方先生还在沙发上睡着,想来坐了几天几夜火车,本来就很辛苦,昨天还下水救了他,还熬了一个通宵,现在终于放下心来,所以睡得比较沉。
“小路,这就起来了?”徐行知一边择菜一边说,“我刚开始准备做饭。”
路昭就走过去帮他:“徐先生会做饭?”
“当然,我十岁就当娃娃兵了,独立生活的本事可比方曜强。”徐行知说。
路昭看了看另一间紧闭的卧室:“昨晚宋悦怎么没和我一起睡,他一个人睡在你们的房间,你们睡哪儿?”
“我们昨晚怕你半夜醒来想不开,就没关你的卧室门,我和方曜两个人轮流守夜,盯着你。悦悦就在我们的卧室休息。”徐行知说,“结果悦悦心里难受,到半夜都睡不着,我进去安慰他,他又哭了很久,三点多才睡。”
“我把他哄睡,出来一看,你和方曜都不见了。我想着,大概是你醒了,方曜陪你出去散散心,他一向靠谱,我就在屋里等着。”徐行知把择好的青菜放进盆里清洗。
“那徐先生你也没怎么休息。”路昭说,“我来做饭吧。”
“不用。方曜占了那个大的,我在单人沙发上又睡了会儿,我在哪儿都能睡着的。”徐行知又去切肉。
路昭便帮他准备了配菜,然后淘米煮上饭。
正在这时,屋门被人敲响了。
路昭走过去开门,外头正是昨天给他立案的两位民警。
“小伙子,今天感觉好些了吗?”民警温和地问他。
路昭点点头。
两位民警对视一眼,一人说:“那,我们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昨天下午我们就发动所有警力,一边搜查你们入住的旅店,一边去找你父亲,但是没有找到。”
“不过,今天上午,县中心发生了一起坠楼事件,一对夫妻在家中大打出手,妻子被丈夫推下楼,砸在过路的一名行人身上,那妻子没事,行人当场死亡。”民警说,“我们经过初步辨认,这名被砸死的行人,应该是你父亲。”
路昭怔了怔。
两位民警瞅着他的脸色,像是很担心他突然崩溃,但路昭只是顿了片刻,就说:“那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偶尔体会一下古板老男人的魅力
第71章
民警们愣了愣,随后说:“一个是,你母亲的中毒死亡案,我们没有再发现更多线索和嫌疑人,现在你父亲死亡了,死无对证,案件无法进行下去,第二个是,你父亲意外亡故,你有权利索赔。”
路昭摇摇头:“我不索赔。”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他心里已经猜到,给他们下毒的就是父亲。这样的死法,是父亲罪有应得。
“那,你母亲的案子,你还有什么诉求吗?”民警又问。
路昭刚想摇头,方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有。”
他走过来:“这个案子现在无法结案,那么写不写嫌疑人意义不大,麻烦你们在整理案卷时,不要留下他父亲是第一嫌疑人的记录。”
“家庭遭受巨变,他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因为父亲是嫌疑人,以后还要受到不良影响,对他来说很不公平。”方曜说。
两位民警商量了一下,答应帮路昭申请酌情处理。
接下来,就是去认领遗体了。
路昭和民警把时间约在今天下午,吃完午饭,他休息了一会儿,就打算出门。
可这会儿他才想起,自己原本穿的布鞋早在跳河的时候被水冲走了,方先生把他背到旅馆后,他一直穿着旅馆的塑料拖鞋。
现在出去买鞋也来不及了,宋悦便从行李箱里找出自己的凉鞋:“要不你先穿我的,就是比你脚大一个码。”
路昭正打算穿上,卧室门被人敲了敲。
宋悦过去开了门,就见方曜提着个纸袋。
“方先生。”路昭站起身,“我换个鞋,马上就好了。”
方曜从纸袋里拿出了一双运动鞋:“穿这个吧。”
“咦,这不就是你老在商店里看的那双运动鞋。”宋悦接过来,笑着同路昭说,“方先生随便一买,就买着你最喜欢的那双了。”
“……”方曜说,“这双最好看。”
宋悦拿着鞋进屋给路昭试穿,路昭从旧书包里找出袜子套上,穿上运动鞋,大小正合适。
宋悦笑道:“正好合适。方先生知道你的脚码呢。”
路昭愣了愣,往屋门口看去,方先生已经不在了。
他转回头来,看了看脚上崭新的运动鞋,微微一笑。
收拾完毕,几人一块儿出门,往派出所去。
短短的半个月,路昭再一次跟在殡仪馆的小推车后,看着他们把母亲的遗体推上了灵车。
他为母亲支付了化妆、画遗像的费用,父亲的遗体则直接拉去火化。
殡仪馆的几名工作人员将他母亲的遗体推下去收拾,说今晚可以收拾好,路昭便把时间约在明天一早。
“好的。那您的父亲……?”工作人员做好记录,抬头看向他,“您没有为他买灵位,是要带着走吗?”
路昭摇摇头:“我听说你们可以帮忙洒在平江里,就这么办吧。”
工作人员一愣,不过很快就答应下来:“好的。”
路昭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一整个下午,他带着方曜、宋悦和徐行知在县城里转了一圈,算是带他们逛逛这个以前没来过的地方,他自己也能再好好看一遍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他再次拜访了林老师,很平静地说了这些天的遭遇,同林老师郑重地告别。
这一次离开,他大概很久很久都不会回这个伤心地了。
林老师拍拍他的肩:“以后在外面,一切都要靠自己了。不过,事在人为,只要肯努力,一切困难都会迈过去的。保重。”
路昭点点头,向他鞠了一躬,这才离开。
第二天一早,他来到殡仪馆,母亲被化好了妆,安安静静躺在小推车上,像睡着了一样。
路昭看了他很久很久,才终于勉强与他告别,工作人员上前来,把小推车往屋里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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