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昭自己也担心学校那边落下太多课程,可是一想到那天父亲在医院门口蹲守,冲上来就要对母亲动手的情形,便摇摇头。
“我还是再等几天吧,反正也和学校请了两星期假。”他说,“要是可以当庭判决离婚,我们就可以一起去首都了。”
他这样坚持,易叔青也就没有再提,等腿恢复得能够站起来走路了,就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
等了四五天,他们终于收到了法院的庭前调解通知,时间在四天后,五月九日上午。
易叔青看到这个时间,说:“要是等到这一天,你回学校的时间就要往后推了。”
路昭想说没关系,不过还没开口,就看见母亲笑了笑:“反正已经耽误了,就多留几天吧,十号是你二十岁生日,妈妈给你好好庆祝。”
路昭一下子笑了出来:“谢谢妈妈!”
易叔青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仿佛他仍是一个小朋友。
路昭便抱住他,把脑袋埋在母亲怀里。
“一转眼,你都要二十岁了。”易叔青有些感慨,“你刚刚破壳的时候,只有巴掌这么大,后来进化了,也只到妈妈的膝盖。”
“别的小虫崽,第一次进化完就会发声了,一岁就能说出词语,可你到了一岁半,都还不会讲话。”易叔青回想着往事,“那时候别人都说,你可能是智力有问题,叫我把你扔掉算了。”
路昭在他怀里说:“要是我真的智力有问题呢?”
易叔青笑了笑:“那妈妈也会养你一辈子的。”
路昭嘿嘿一笑:“还好,我的身体很健康,我现在已经有能力养你啦。”
“妈妈不需要你养。”易叔青刮了一下他的鼻尖,“等去了首都,我再找一份新工作。”
路昭点点头:“我买的那栋房子虽然很老,但是位置好,交通很方便,在市区上班很方便的。”
他给母亲描绘着房子的样子:“那是一栋三层的小楼,带一个小院子。我把院子里全铺成水泥地了,还在院里砌了一个小厨房。”
“进门是堂屋,光照很好,往后就是天井和楼梯,然后是一个卫生间,一个卧室,每层有三十平。”
“那住起来很宽敞了。”易叔青说。
“我今年初把它翻新了一遍,现在又新又亮堂,已经通风换气好几个月,过去就能住了。”路昭想象着以后的生活,“到时候,妈妈就住二楼前面的房间,我住后面的房间。”
“到时候,我每天下午下课都可以回家吃晚饭,真幸福。”他笑嘻嘻地说,“我室友肯定羡慕死我了。”
在路昭的期盼下,五月九日终于来临,他陪着母亲一起去了法院,和父亲面对面坐在了调解室里。
父亲极其激动,像是无论如何也料不到会被软弱的妻子告上法庭,一进调解室就开始破口大骂,差点在调解室和他们打起来。
由于在是否离婚问题上没能达成和解,民事法庭便开庭审理他们的离婚案。
易叔青的准备很充分,不仅提供了伤情材料,指出路松年照顾小儿子不周导致小儿子意外溺亡的过失,还请来了同住一栋宿舍楼的同事为自己作证。
即便路松年奋力争辩,但法官基于事实依据,依然作出了离婚判决,当庭收回了他们的结婚证。
唯一的孩子路昭还有一天才成年,法官根据父母双方的经济收入情况,把他判给了母亲。
走出法院时,易叔青深深吸了一口清新自由的空气。
他的前半生,儿时在落魄的家里受父母苛责,长大后嫁给路松年,没过几年好日子就碰上了战乱,一家人颠沛流离,最大的两个孩子从军后杳无音讯,他们辗转逃到南方,可还是被抓起来劳动改造。
改造出来,他获得了一份工厂文员的工作,从此开始勤勤恳恳干活,养育孩子,做家务,还要被好吃懒做、暴躁易怒的丈夫任意打骂。
从儿时的家庭,到婚后的家庭,他一直像一个不停运转的机器,只是从一个牢笼换到了另一个牢笼。
他暗无天日的人生,终于在这一刻迎来了光。
他带着路昭回家去,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
路松年就紧紧跟在他们背后,本以为他们要把他的东西收拾出来丢到外面,把他扫地出门,却见易叔青只把自己的衣物和鞋子捡出来装进帆布袋。
“你在干什么?”他警惕地问。
“我要向厂里辞职,然后跟着阿昭去首都。”易叔青头也不抬,“你也自己收收吧,辞职后,这个宿舍厂里就会收回。”
路松年的瞳孔骤然紧缩。
作者有话要说:
方先生快要上线咯
第67章
他一把抓住了易叔青的手臂:“你们去首都,那我怎么办?!”
易叔青挥开了他,冷淡道:“离婚了,你想去哪就去哪。”
他抬眼看了看路松年:“难道你以为我会继续待在这里,忍受你接下来不停的骚扰吗?”
路松年被戳中心思,立刻又骂起来。
易叔青根本不搭理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和路昭一块儿坐着公交车,去厂里辞职。
由于家里突发变故,他大半个月没来上班。经理从其他职工那里听闻他家的事,本来还给他保留着这个岗位,但听到他要和儿子一起去首都,便也表示理解,给他结算了工资。
拿着这笔不算多的钱,易叔青第二天一大早去市场买了一只母鸡,又到县城东边的蛋糕店买了一个生日蛋糕,准备给儿子好好庆祝成年生日。
他找旅馆老板借了个大盆,烧了一大壶热水倒在盆里,将宰杀好的母鸡丢进热水里拔毛清洗。
旅馆老板是个挺和善的中年雌虫,这一两个星期从偶尔的聊天中得知了这对母子的遭遇,他们颇为照顾。这会儿看易叔青一个人忙活,就走过去帮他,两个人一块儿坐在小旅店门口,一边聊天一边料理盆里的母鸡。
“这一大早就起来杀鸡,中午要吃顿好的?”老板问他。
易叔青笑了笑:“今天是我儿子二十岁生日。”
“哦哟,那是该庆祝一下。”老板笑道,“你家这个小朋友,又听话又孝顺,你腿脚不方便的时候,他天天背着你跑上跑下的,从来不抱怨一句。今天怎么没看见他?”
“他去买火车票了,我们打算明天坐火车去首都。”易叔青说。
“恭喜恭喜,马上就要开始新生活了。”老板帮他把母鸡处理干净,“离开这里也好,外面虽然没有什么亲人朋友,但烦心事也少了很多嘛。”
易叔青点点头:“反正有儿子在身边就好。我年纪也不算很大,到了首都,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两人把处理干净的母鸡端到旅店一楼的厨房,这儿是平时老板自己做饭用的,工具比他们住的一居室的小厨房要多,老板大方地借给他用。
易叔青切好鸡肉、生姜和香菇,将油锅烧热,下鸡肉和姜片炒香,再加香菇过油,然后把烧热的清水倒进锅里,转小火慢慢熬汤。
厨房里虽然也有高压锅,但用菜锅慢慢炖出来的鸡汤更香更浓,为了让儿子吃得开心,易叔青并不嫌麻烦。
他在厨房守着,盯着锅里的鸡汤,水少了便再添一些热水进锅,这样一直等了一个半小时,这只老母鸡才终于炖得软嫩香浓。
易叔青尝了尝味道,十分满意地盖上锅盖,关了火,先给旅馆老板盛了一大碗鸡肉鸡汤,然后自己上楼去把生日蛋糕拆开,插上蜡烛时,才发现蛋糕店给的东西里面落了火柴。
他看看挂钟,时间快到中午十一点了,阿昭买火车票应该也快回来了,便赶紧下楼。
“老板,你这儿有没有打火机?”他到前台问,“我给儿子买了生日蛋糕,里面没有火柴。”
老板正喝着鸡汤呢,闻言赶紧把碗放下,在前台的抽屉里翻了翻:“啊呀,上次好像借给哪个客人,他没还回来。”
他把抽屉一锁:“没事,外面有个小超市,我去买一个借给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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