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周公子嘛,前些日子不是忙于庶吉士考试,今日怎么得空还有时间来这山寺玩耍?”
黎望这话绝对是正常的打招呼语气,然而听在假周勤耳中,却是明晃晃的来者不善,他便作出抗拒的身体姿势,如果识趣的,就该就此离去,但很显然,黎望就是来者不善。
王小姐知道父亲很欣赏周勤,母亲前些日子也告诉她父亲有意将自己许配给对方,这也是她为什么会接受周勤邀约的原因,她也想看看这位新科进士到底好不好相处。
王小姐对未来夫婿还是很有要求的,作为丞相之女,她当然也有这个底气。周勤品貌皆是不错,若有父亲帮扶,前程也必不比那些衙内勋贵差。
怎么说呢,王小姐挑夫婿,看的是对方的用心程度,这点上来说,假周勤做得确实不错,至少今日相会,王小姐看到特意打扮过的年轻进士,她心里是有些微微开心的。
然而这开心没多久,就来了两位毓秀风姿的年轻公子,一位病若谪仙,一位明朗俊秀,生生将生得还不错又精心打扮过的周勤衬托成了路人甲。
这难道也是今届的新科进士?
王小姐心中有些纳闷,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两人的身份了,竟是御史中丞家的嫡长子,前些日子倒也听过传闻,却不想生得这般毓秀天人。
王小姐隔着帷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咳,毕竟男色惑人嘛,如果对方身体再好些,她……唔,也不是不可以。
假周勤明显感觉到了王小姐的分心,当即道:“黎公子说笑了,又不是死读书,总该是劳逸结合的才是,若黎公子无事,便……”
“诶,当日我与周公子一见如故,今日有缘遇见,不妨我做东,请周公子桃林畅谈?”
这假模假样的样子,白玉堂忍了又忍,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这……”假周勤简直气倒,这人也太不会看眼色了吧。
黎望见假周勤犹豫,当即加了把火:“诶,难不成你们有约?那倒是在下的错了。”
“不,黎大公子误会了,我们是偶遇。”王小姐当即解释道,毕竟昨日父亲已经让她不要再跟周勤见面,只是她觉得周勤还不错,便顺势应约前来,只是如今一看,这周勤也不过如此。
于是她顺势道:“我还要去寺里,就不打扰三位公子了。”
假周勤连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只能看着好不容易约出来的王小姐施施然远去。
可恶,都怪这黎望!
“黎大郎,我周勤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几次三番针对我?”
白玉堂方才当着背景板,这会儿四下无人,当即替朋友开口:“这位公子,此话怎讲,知常好言相邀,你却这幅态度,好生傲慢啊。”
假周勤差点儿没气得七窍升天,然后忽然就想到了一种可能,然后他就不气了,甚至他完全想通了黎望为何会针对他的原因。
黎望只觉得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下一秒就听到假周勤开口:“黎大公子,你不会是心仪王小姐吧?”
白玉堂登时瞪大了眼睛:喵喵喵?怎么忽然就跳到了他不懂的层次?
但好在黎望不是一般人,他居然面不改色地接住了这句话:“周大公子无须拿些片面的理由来激我,这世上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这人向来嫉恶如仇,我见周大公子面憎可恶,便觉周大公子合该是个恶人,因此心生厌恶,不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黎汪汪:一句话,老子要讨厌你,需要理由吗?【摊手.jpg】
第93章 逮捕
这年头的读书人,都很讲究体面,即便是已经斗成乌鸡眼结了仇的,没撕破脸皮顶天了就甩个冷脸,像是黎望这般张口就这么直白得罪人的,汴京城里想找都找不出几个来。
假周勤只觉得头顶冒烟,面色都直接涨红了:“黎望,你不要以为你出身书香世家,就能这般随意诋毁他人!我虽然出身寒门,却也已经考取进士、不日就要入朝为官,你当众诋毁朝廷官员,即便你爹是御史中丞,我也必要参你一本!”
“哇喔,那小生好怕怕哦。”黎望状似害怕地后退,然后偏头问五爷,“你方才听到小生诋毁他了吗?”
白玉堂谁啊,气起来砍人几刀的事也不是不敢做,闻言张口就来:“当然没有,你不过是实话实说,这年头难不成说实话还要分人不成?”
“周公子,你也听到了,我不过是说两句实话,若周公子听得实在不爽,不妨真参我一本。”黎望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忽然提醒道,“哦对了,周公子出身寒门,一上来就参言官之子,这份勇锐,小生实在佩服。”
假周勤的脸,已经完全气成了猪肝色。
黎望见此,也知见好就收,施施然整理了一下衣衫,便道:“既然周公子不愿与我二人去林中小坐,那小生就不叨扰周公子了。”
说完,便招呼五爷离开,很快就拐进了桃林之中。
等拐过弯,假周勤那几欲化为实质的怒火视线才算消失,五爷转头看了一眼走过的路,忍不住轻啧一声:“你这么戳他痛处,他不会真的参你家一本吧?”
黎望闻言,伸手摇了摇手指:“不,他不会的。”
“唔?你这么肯定?”
“我当然肯定,举子没中进士前,会以为只要金榜题名,就是鲤鱼跃龙门,但朝廷每三年就有数百名进士入朝,大宋朝廷本就有冗官的弊政,大部分官职都集在中段靠后,寒门进士想要晋升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倘若他一上来就直接开罪我爹,那他起码得有包公能力和决断。”
很显然,假周勤若真有这般能力,也不会做冒名顶替之事了。
白玉堂老早就觉得官场黑暗,现在一听,更是厌恶:“要我说,你也别当官了,本就身体不好,还天天斗来斗去,不妨跟五爷一道游历江湖,有五爷在,准保你丢不了小命。”
“……哎,我何尝不想呢。”这不是生活所迫嘛。
五爷却听出了朋友的言不由衷:“得了吧,你这人很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苗头,不过以你的才能,官场再黑暗,也能让个你闯出个晴天来。”
“我觉得五爷你对官场有很大的误解。”见朋友不赞同,黎望只道,“大宋朝对官员的福利是很不错的,至少比前朝的休沐日要多很多,节假日还有各种小福利,而且因为官员多,所以本职工作要比前朝少一半以上,如果是闲差,只要不犯事,钱多事少不说,还能有基本的致仕保障,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读书人都想金榜题名?”
“……你说得,真是好现实。”五爷讷讷道。
“确实有人是为了权柄,有人想要踏上高楼,但真正走到庙堂最高处的,也就只有几人,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五爷或者戏文里描述的那样喜欢弄权作势,也有人是真正拿当官当事业在做的。”黎望从前对官场也没那么多了解,只是最近长辈们都来问他要不要入仕,他就忍不住多了解了一些。
国子监蒙荫进来的,家里多有人在做官,有在礼部当了三十多年司礼的侍郎,也有在工部造了许多年皇陵、大桥、驿路的技术人员,他们大多数在一个官职停留了十年以上,甚至还有二十多年没有晋升的,黎望旁敲侧击地问过,大部分都很脚踏实地地在工作。
“五爷你可能只看到包公一个青天大老爷,但其实朝廷作为一个大的运作机构,除了办案为民伸冤,其实还有更多的事要做,更多的官员默默无闻,他们才是撑起大宋不断运转的中坚力量。”
白玉堂忽然停下了脚步,眼神带着微微的震颤,这番话他确实从未听过,但听在耳边,却也觉得十分有道理,所以他开口道:“黎知常,你确实合该是个好官。”
“……难得跟你说正经的话题,你怎么好端端的说这个?”
黎望原本还想说包公包青天这般的存在,是树立大宋一个清明官员的典型,地方上若有贪政,也能到开封府伸冤,这便是朝廷公信力的表现,所以从前有人刺杀包公,他才会说包公是肱股之臣这样的话,但被五爷这么一打岔,他什么都不想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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