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请他参加婚礼是为了泄愤,这回的性质却大大不同。
他太懂吴圆了,机灵识趣,善于讨好,很会卖弄人情。而且锱铢必较,对于得不到的东西有种令人费解的执念。
从前在一起时,他答应给吴圆送一张某位影星的亲笔to签。但那次他回国时背包失窃,报警之后也没能找回来。
吴圆没拿到签名,生了好一阵子闷气,说话的频率也大幅减少,就好像全世界都得罪了他——尽管这并不是贺彰的错。
即便他后来答应有机会再给他抢一张签名专辑,吴圆的态度也并没有好转太多。
后来他渐渐明白了,就是这种得不到才最好的心态,才能让顾长霁在吴圆心里当了这么多年的白月光。
重新给了他们接触的机会,就等于给死灰送上了烈焰。
吴圆对顾长霁没有死心,他一定会找出他们婚姻的蹊跷,想办法见缝插针。
顾长霁的性格往好听了说是随性,往坏说就是没心没肺没防备心。这是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的通病,谁有个什么念头,比较容易得逞。
贺彰怎么能容忍吴圆得到机会如愿?
至少让吴圆这个名字少出现,不让顾长霁感兴趣吧。
而顾长霁心想,果然还是护短,不想听别人说他心上人的坏话。
能让贺彰这样的万年冰川对他念念不忘,这段爱情要是交给某些擅长狗血情节的写手,八成要引发一段虐恋。
要是换个性别,写成女人,可能三年生子带球跑的剧情也少不了。
顾长霁想起来他妹妹的书房里还放着这位小作家写的书,打算一会儿去翻一翻。
他对吴圆越来越感兴趣了。
第9章
09
到了晚上,睡觉的分配又成了问题。
下午的时候他们闹了点不愉快,这会儿两个人都不想先让步,僵持了一会儿,顾长霁说:“我去睡客房。”
“那就露馅了。”贺彰说。
顾长霁点点头:“行,那就安排安排,我睡沙发吧。”
顾长霁一米八的个头,蜷在沙发上实在不太像话。但两个人也很清楚,这会儿同床睡只会徒增尴尬。
贺彰沉默着,抬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挠了挠,似乎在酝酿语言。
顾长霁已经自己扯了床毯子过来,把自己一裹,躺进了沙发里,打开平板玩单机消消乐。
这算是默认事情有了最终结果,贺彰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顾长霁本来戴着耳机,嫌热又摘了下来,忽然听见床上的人有悉悉索索的动作,好像睡得很不舒坦。
他迟疑几秒,还是开口问:“你怎么了?”
“没事。”
贺彰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顾长霁就没当回事,继续躺着。
没过多久,他又听见床上传来的,轻轻挪动的、和床单摩挲的动静,还有些沙沙的声响,像是在挠痒。
顾长霁坐起来,趿着拖鞋走来床边,开了灯,看见贺彰的脸和大半边脖子都红了,有几道抓挠的痕迹。胸膛上也不自然地红了一片,但他衣服裹着,看不太真切。
“让我看看。”
顾长霁凑了上去,贺彰下意识一躲,扬起了脖子,露出了睡衣下突出的锁骨。
雪白的皮肤上布满了块状的小疙瘩,他伸手上去一模,密密麻麻的,像一层盔甲。
他靠得太近了,呼吸全都打在皮肤上,那种难以忍耐的瘙痒感就更加明显。
这个人似乎从来不考虑保持肌肤距离。
贺彰不自然地清清嗓子,低头看见了他头顶上的发旋,圆圆的一个,远比主人要可爱。
“别抓了,你这个应该是过敏,”顾长霁仔细看了会儿,觉得八成是的,“对海虾过敏吗?”
贺彰说:“不知道,以前没有过敏过。”
“……”
顾长霁心里难免产生了一点愧疚。
今天的几道菜里只有海虾是易过敏源,他如果不装样子玩那么一回,贺彰就不用受这个罪了。
“起来吧,去医院。”顾长霁爬下床,顺手就把睡衣脱了,光着膀子从衣柜里挑出门的衣服。
他的腰偏细,明明是个懒散的人,却偏偏带了层薄薄的肌肉,看着格外好看。
贺彰别开了眼睛。
“别愣着吧,”顾长霁回过头看见贺彰还愣着一动不动,有种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感觉,“过敏要是严重了,可是会出人命的。”
吴英秀还没有睡,对他们起床出门的动静感到奇怪,追出来问了才知道是过敏,马上慌张地让管家去喊私人医生。
“这个就去医院看吧,需要检查过敏原,”顾长霁说,“我送他去,速度比较快。”
顾长霁系上安全带,刻意对贺彰说:“相信我技术吗?”
贺彰对他感到无语,冷淡地瞥他一眼,感觉自己的脸上也开始发烫,可能马上就要肿了。
他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脸肿的样子,尤其是顾长霁,低下了头,声音沙哑地说:“出车祸和过敏死,哪个都惨,我做了鬼都不会放过你。”
顾长霁笑着发动了车子:“那可不行,我不想跟你死在一起。”
“真巧。”贺彰淡淡地回答。
好在这家私立医院就离别墅区不远,十几分钟的路。
贺彰的过敏症状发作得慢,蔓延速度却快,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半张脸已经肿了起来。
主治医生就是顾家的私人医生,今晚正好轮值,看见顾长霁带了个陌生人过来,纳罕道:“荨麻疹?”
“查一下过敏原,”顾长霁觉得贺彰在生活方面一问三不知,“全部查一遍。”
看见贺彰被医生领进诊室,顾长霁知道他是个要面子的人,就没跟进去了,一个人在外面枯坐了一会儿,又跑去吸烟室抽烟。
烟雾缭绕中,他恍恍惚惚记起贺彰肿起来的半边脸,心想,哎果然那么漂亮的人,脸肿了也是会变丑的啊。
还挺好的。
贺彰在他的面前总是端着,这回端不了,没了那种高岭之花的疏离感,反而更像个活生生的人。
折腾到了后半夜,他们才能回家休息。
贺彰吃了药,脸也没有刚开始肿得那么厉害了,安静地靠在座椅上。
沿途的路灯一盏盏闪过,昏黄的光线打进车里,像一只只温柔的大手,把这片空间装扮得格外静谧。
顾长霁本来以为贺彰应该睡着了,但静默了一阵后,他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轻轻的,明明是说给别人听,又怕给人听见。
顾长霁说:“啊?没听清,再说一次。”
贺彰说:“你听见了的吧?”
“真没听见。”
“那就算了。”贺彰说。
顾长霁:“……”
又是一阵沉默,顾长霁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针对下午的那场不愉快说一句:“我不讨厌你。”
没头没尾的,贺彰却偏偏听懂了他在讲哪件事。
“要是真讨厌你,我就不会答应跟你结婚了,”顾长霁说,“嗯,不过你看我不顺眼,那就没办法了。”
贺彰说:“我找个自己看不顺眼的结婚,受虐狂吗?”
顾长霁干笑了两声。
再分配睡觉问题的时候,贺彰见他坐在沙发上,有预备就这么睡的架势,不由得开口:“你不睡床?”
“你不是嫌弃我睡相不好?”
贺彰已经让开了一个位置,那意思很明显:“就今天一回。你再占我地方,我就把你踢下去。”
然而顾少爷沉睡的身体并不受大脑控制,第二天一大早,贺彰仍然被八爪鱼死死抓住,无法呼吸。
贺彰:“啧。”
顾长霁毕竟一百多斤重,真要踹得使劲,他懒得动,动作干脆把顾长霁往旁边一推。
顾长霁闷哼一声,醒了。
“醒了?”贺彰问。
他慢慢揉眼睛:“醒了……”
然后贺彰抬脚把他踹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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