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霁说:“我们是不是从高中开始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贺彰:“这是你先起的头。”
“好像是,”顾长霁笑了一下,懒懒的,带着鼻音,“但是你脾气真的太臭了。”
“嗯……可能你现在还是看我很多地方不顺眼,”顾长霁说,“我也是啊,我见不得你摆谱。”
贺彰:“……”
“但是我又觉得,”顾长霁的声音已经有一点模糊了,“我们可能,也可以当朋友……”
贺彰听见“朋友”两个字,回头看向身边的人——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贺彰第一次见识到有人真的能一秒入睡,心里十分服气。等顾长霁把手臂搭过来,他还耐心地把这条胳膊放了回去,拢了拢被子。
“你还真是放心。”贺彰低声说,“你爸干的好事,我一身全是火。”
而顾长霁的手却意外地有点凉。贺彰凝神,借着屋子里昏暗的光,静静地看着他。
顾长霁的眉毛眼睛都长得很好看,也是脸上最出彩的地方。以前高中的时候,就有不少女孩子羡慕顾长霁的眼睛。
笑起来流光溢彩的,好像在里面撒了整个夜空的星星。
他要是笑着和你说话,你的注意力也很容易被那双眼睛吸引过去。
所以贺彰一直不喜欢这双眼睛,因为里面装的东西太坦荡,有种洒脱,看似无忧无虑,这是他不能拥有的东西。
而此时此刻,当顾长霁紧紧地闭上双眼,贺彰又仿佛能从他的眉心里,看出来顾少爷心里也有一个苦恼的影子。
怎么会真的有完全没心没肺的人呢?
他觉得顾长霁答应和自己结婚,大概也是想要找一个相互扶持的盟友,而不是一个只会互相嘲讽的宿敌。
当然,这个想法在顾少爷像个八爪鱼一样,把冰凉的脚丫子往他的腿缝里塞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19
顾长霁第二天醒过来,已经日上三竿。贺彰也醒了,但他的脸色格外地臭,一双眼睛也熬的通红。顾长霁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当他又发神经:“你一晚上干嘛去了?”
干嘛去了。
贺彰一提这个就火大。
顾长霁哪儿知道他昨晚受的是什么罪呢。
贺彰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年轻气盛,还是个只对男人有兴趣的纯基佬。
酒精的作用一直不上不下的,顾长霁又黏过来,压在他的身上,像个牛皮糖一样,磨得他连眼睛都合不了。
最后他是又冲了个澡,靠在桌边看了会儿书,把睡意酝酿起来了,才重新爬回了床上睡觉。
顾长霁这个人,像是守不住自己身上的热量,总喜欢往更热的热源上凑,再牢牢抱住,占为己有。
后半夜他也免不了又被抱上来,只是这回他困得七荤八素,顾不上这些了。
发展到后面,两个人就这么相拥而眠。
所以贺彰才格外地不爽。
他严肃地问顾长霁:“她们真的没有评价过你的睡相?”
“谁们?”顾长霁脑子没转过来。
“你的前任们。”
“害,你这话说的,好像你是我现任一样,”顾长霁傻笑了起来,笑容在贺彰冰冷的注视下逐渐消失,“啊这个,确实也算是现任哈,我不知道啊,她们又不会陪我过夜。”
贺彰无语了。
那难怪没人说过呢。
两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穿衣服,洗漱。一套流程做完,再一起出来的。
顾朔这个糟老头子破天荒还没走,贺伊人烹了茶,三个家长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见他们两个出来,贺伊人就笑了:“睡这么久,想喊你们起来吃饭,又不敢敲门。”
顾朔端着茶,笑眯眯说:“看来这个酒效果好得很。”
顾长霁当着岳父岳母的面不好发作,只能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用眼神向亲爹表达不满。
吃中饭的时候,顾长霁仔细观察了一下贺彰这个继父,终于发现了一些异常。
他觉得贺伊人在这个丈夫面前,有点过于拘谨了。
丈夫没有吃饭,她就绝不入座,一定要等发话了,让她吃饭,她才照做。
这让他一阵心理不适,就感觉两个人并不在同等的位置上。而贺伊人在他的心里,是仙气飘飘的,不带烟火气的。
贺彰还要回乐团,顾长霁今天不用上班,就跟着顾朔回了顾家。
路上他还忍不住打哈欠。
睡的时间倒是挺长,但他梦里和人打了一晚上的架,好像和谁过不去,推搡来推搡去,胳膊酸腿也痛。
顾朔看他笑话,说:“怎么了?你还在生起床气?”
“什么叫起床气?”顾长霁说,“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哼哼,”顾朔依然带着一种世外高人的微笑,“这可不是我的错,是你妈咪之前先来告诉我,你们的婚姻生活需要受一点刺激。”
顾长霁更无语了,只觉得他爸妈太爱管闲事,男人和男人就算干那事,又生不出来孩子,需要屁的刺激。
“我看你们是每天也不轻松,怎么哪来那么多闲工夫操心这种事呢,”顾长霁只要一咬牙,就带了点狠劲儿,“要我说几遍才行,我们两个好好的,别再瞎折腾,给我们添乱了。”
吴英秀听了这回事,只捂着嘴笑了半天,最后才在顾长霁幽怨的眼神里停了下来。
“这叫什么,都是你自己找的。你不问那么些东西,谁会多想?”吴英秀喊了燕嫂过来给他捏肩膀,“老头子也太坏了,我是没想到啊,他居然给你们喝这个。”
顾长霁总觉得她有其他的话要讲。
“要我说啊,虽然你们两个是同性婚姻,但是孩子这件事,也不能耽误。”
顾长霁:“……你觉得是我能生还是他能生?”
吴英秀又掩了嘴呵呵呵笑起来,好半天才找回声音:“你们两个不能生,可以领养嘛,那福利院的孩子多的很嘛,是不是?领了回来也不用你们带着,燕嫂可以照顾的嘛。”
顾长霁觉得他这个老母亲想得太远了,马上截下了他的话头:“差不多行了,我们两个结婚才多久呢,现在说这个合适吗?”
老实讲,什么时候说都不合适,因为等到了明年,他们两个就得离婚了。
吴英秀说:“我还不是为了你们着想?你们年纪轻轻的,当然不想要孩子来打扰,但是等老了,还是会孤单寂寞,想要个孩子来傍身。”
“那就到时候再领养呗,”顾长霁一派轻松,他本身就不算喜欢小孩,更别说要从一把屎一把尿的娃娃时代开始养,哪怕是交给保姆带他也觉得麻烦。
“说不定到时候啊,就不是领养儿子了,是领养孙子。”
“尽瞎说!”
顾长霁就让燕嫂走开,自己上去给她捏肩:“我的好姆妈,出门的时候,别人都把你认成是我姐姐呢,人家都是盼着越年轻越好,你怎么争着抢着要当奶奶呢?”
吴英秀拍了他手背一下:“真能乱掰扯,这能一样吗?”
不过她也确实收了嘴,没再提要孩子的事情。
用过了午饭后,顾长霁剥了两个橘子,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了一阵,橘子皮被他玩成了各种形状,终于放下了手里成了型的小玩意儿。
“你别折腾了,去洗了手,干点正事,等到了晚上,能早回你自己家就早回。”
“什么话呀,这儿难道不是我自己家,”顾长霁把东西一放,“我去书房找我爸。”
进门之前他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想法一定要完善,不能显得简单幼稚,也不能害怕言语上的打击。
敲了门之后,过了大约有十来秒,顾朔才温吞吞地说:“进来吧。”
中学的时候,顾朔的书房是顾长霁最不喜欢的地方。
他总觉得这儿很死板,乌沉沉的紫檀木,满墙晦涩的书籍,色泽偏暗的壁纸,还有祖父的遗像,个个都让人心情压抑,浑身被拘束着,不自在,不想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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