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周达非说,“可是我不可能让你帮我做一辈子。”
裴延这天没有松口。周达非也知道多说无益。直到晚上回到家,他们都没有再讨论过这个话题。
《柠檬凉》拍摄暂时停止了,周达非重新变得无所事事。但第二天裴延还是要去公司开会,不知道他的会是怎么开的,总归最后接受了他表弟这个超级无敌关系户,如周达非所愿。
人定下来后其他事宜都可以按部就班地推进了。《柠檬凉》的拍摄周期本来就短,之前拍的戏份也不算多,最终裴延划了一周的时间让各部门协商解决一切,一周后重新开始拍摄。
这一周中要解决的事宜很多。之前拍的镜头能用的就留着,不能用的要重新安排进通告单补拍,连带着剧组从演员到幕后各个部门都忙得人仰马翻。
与此同时,周达非还要研究怎么教裴延的废物表弟。
这货是彻头彻尾空降进来的,别说排练了,估计之前连剧本都没看过。周达非对他抱不了任何指望,只能把重担全压在自己身上,苦大仇深地手把手给他教出来。
裴延说他表弟三天后到,于是周达非打算利用这三天出一个细致的教学指导计划,确保你是个人就能演出来。
“你表弟叫什么?”周达非问。
裴延:“闫尤。”
“闫尤...”周达非刚想问是哪两个字,突然反应过来,“所以你妈妈姓闫?”
“对。”裴延笑了下,明白周达非想问的,“很多缺乏创意的父母都喜欢这么给孩子起名字,显得多恩爱似的。”
“但实际上...只能说人生若只如初见。”
“哪个'yan'啊?”周达非有些好奇,“严格的严吗。”
裴延故意道,“阎王的阎。”
“.........”
裴延说闫尤三天后到,结果才过了一天,周达非就接到电话说闫尤已经到了。
不仅如此,他还自己拖了个大行李箱蹲在片场的门口,看起来鬼鬼祟祟,差点被最近防范过度的保安小哥当成狗仔抓起来。
周达非:“.........”
裴延忙得很,没功夫亲自去接待他这个表弟。周达非收到消息时正在家钻研那份“教学大纲”,他回想了一下自己被冤枉成狗仔抓起来的无语往事,麻溜裹了件厚外套就出门了。
这几天虽然不正式拍戏,但各个部门都有活儿要干,片场一直是有人的。
闫尤这种大少爷刚来就遭遇这种不愉快,周达非原以为场面会很僵,结果他到剧组时发现这里其乐融融气氛祥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激味蕾的气味儿,比往日还多了几分温馨。
“这是在干嘛?”周达非随手抓了个工作人员,“闫尤呢?”
“在里面。”工作人员吞了下口水,“他刚刚买了一大堆烧烤和奶茶,说要请大家吃。”
“.........”
闫尤说起来是裴延的表弟,跟裴延同辈分,实际上年纪还很小。
周达非往里走了几步,发现拍摄场地旁蹲着个穿连帽卫衣的年轻男孩。他一手拿了杯奶茶,另一只手举着根烤串,同时还口齿不清地热情招呼大家自己吃。
周达非揉了下眉心。他昨天为了那份“教学大纲”一晚上喝了800毫升咖啡,熬到凌晨三点半才睡,眼下总觉得太阳穴跳着疼。
他走到闫尤旁边,咳了声。
闫尤正蹲在地上津津有味地吃烧烤。他闻声转过头来,见是一个身高腿长的年轻帅哥,毫不见外道,“哟,哥们儿,你也是咱们剧组的?”
“.........”
周达非感到一丝淡淡的无语,“我是周达非。”
闫尤愣了两秒,双眼放空,连带着咀嚼的节奏都慢了下来,看起来确实不大聪明的样子。
“你就是导演?”闫尤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从地上站了起来。
周达非随意嗯了声。
闫尤把烧烤棍扔进塑料袋,绕着周达非上下打量,“你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嘛。”
“我刚刚24。”周达非懒得跟闫尤套近乎,“你剧本看过了吗。”
“看过了。”闫尤撇撇嘴,“不是我说,这破剧本怎么写的。”
“哦?”周达非突然来了点精神。
“太悲伤了。”闫尤朝远方的拍摄机器眺望,眼神中有一缕化不开的忧伤,“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好好的在一起呢,Happy Ending多Happy啊。”
“.....................”
周达非觉得太阳穴跳得更疼了。
裴延不让闫尤演戏不是没有原因的。这货身为裴延的表弟,居然是这种领悟能力,简直是一丁点儿的艺术细胞都没有。
闫尤说完才发现周达非神情不对,小心道,“这剧本不会是你写的吧?”
“......”
“不是。”周达非干净利落道,“既然来了就抓紧时间,下礼拜开拍,这几天把台词背熟,然后我带你排练。”
闫尤乖乖地抱着奶茶猛吸了口,用力地嚼着波霸,“...哦。”
闫尤虽然没有什么艺术细胞,学习能力也不行,但说他除了皮囊一无所有还是有失偏颇。
他身世显赫却没什么架子,嘴跟抹了蜜似的,对谁都热情友好,说什么都快快乐乐的,还特有爱心。
今天在门口喂流浪猫,明天到广场喂流浪狗,就差去扶老奶奶过马路了。来这不到一周,闫少爷已经大手一挥收养了三只疑似被遗弃的小宠物,安排人带他们去该打疫苗打疫苗、该做绝育做绝育,然后办证带回家。
一看他就是裴延说的那种被父母宠着长大的娇气包小少爷,除了吃不了苦、不好好工作学习,其他一切都没话说。
就连周达非让他把自己晒黑,他也每天老老实实搬个小板凳坐在太阳底下晒。
唯一的问题就是台词一句都背不下来。
三天过去,剧组上上下下见过闫尤的都挺喜欢他,谁不愿意跟一个钱多人傻还好说话的关系户搞好关系呢?至于他不会演戏、台词背不下来...没关系,对善良有钱的漂亮小笨蛋不能过于苛责,总有后期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闫尤估计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但很显然,周达非不是这么想的。
闫尤进组前,周达非明确问过裴延,管闫尤可以管到什么程度。
裴延笑了下,“你爱怎么管怎么管。我小舅能把人塞进来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就算让他儿子脱层皮出去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周达非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由于闫尤比预计的早来了几天,这停工的一周就重新做了安排。为了方便后期拍摄,周达非打算从第四天起让闫尤和男一女一以及黄兮排练搭戏,找找感觉。
然而到了第三天下午六点,闫尤依旧没背下来台词。
周达非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也没有发火。他面无表情地把闫尤叫到自己旁边,“坐。”
“干嘛呀。”闫尤原本白白净净的,这两天稍微晒黑了点,显得眼睛特别亮。他是个超级自来熟的话痨,对着周达非这种冷脸都能把天聊下去,“我饿了,听说附近有家火锅店特别好,你要不要一起去吃。”
周达非压根儿不搭理他,径自把剧本甩到他面前,“这剧本你背多少了。”
“没,没背多少。”闫尤眼睛眨得心虚,“我表哥没跟你说吗,我可能智力不大行。”
“没关系。”周达非说,“今天晚上呢,我就在这儿看着你背,50页之前的台词今晚你背完才能回家。”
“什么?”闫尤眼睛瞬间睁大了,感到难以置信。
周达非凑近了,耐心地一字一句道,“50页之前的、你的台词,今晚你背完才能回去。”
“这马上片场人都走光了!”闫尤被吓到了。他左右看看,天黑了,偌大的片场空旷阴森,显得周达非愈加可怖,“那背完都得几点了。”
“这里是上海,附近就是大学城,经常半夜还有学生撸串或者自习回去,非常安全。”周达非状似无意地捏了下手部关节,发出咯吱的声音,“实在不行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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