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延怒气未消,不自然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子。
有些事做起来没什么感觉,怎么说起来这么变态。
“行了,别说了。”裴延收了收自己的腿,没好气地示意周达非,“你先起来。”
谁料周达非反而抱得更紧了,“我不。”
“你起来!”
“我就不!”
“………”
周达非像条癞皮狗一样坐在地上,还死死地扒着裴延的腿。
“你起来,”裴延语气僵硬眼神躲闪,“我答应你,以后不这样了。”
周达非傲娇地咬了下嘴唇,“老师,我明天在片场还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裴延有些意外,他怀疑地看着周达非,“你今天不是很不愿意吗。”
“今天不愿意是因为你就让我干坐着,什么都不教我。”周达非往前挪了挪,“连夏儒森都允许我在片场围观,我简直是白喊你一声老师了。”
“…………”
裴延看了周达非得有十秒的时间,而后主动伸手把他拉起来,抱进了自己怀里。
周达非此刻并没有反抗。影音室的沙发椅很大,他在裴延腿上坐下,双手抱着裴延的肩,一条腿在半悬着晃啊晃。
对于周达非的要求,裴延没答应也没拒绝,“你为什么喜欢基耶斯洛夫斯基?”
周达非与裴延之间似乎已经建立起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们可以是面和心不和的师徒、金主和不听话的金丝雀、互相动手的仇敌、勾心斗角的猎人与猎物。但艺术会抹平他们之间的一切世俗关系,让他们像陌生的知己一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
“我最喜欢看基耶斯洛夫斯基描写人性的阴暗面,”周达非不再赌气也不再撒娇,他微微扬起头,语气平静中有一丝谈及所爱之物的骄傲,“也就是那些传统意义上不道德的行为。”
“他完全没有傲慢无礼、自以为是的评判,而是公正地呈现这个人为何会这样,包括环境和个人的因素。还有阴暗面背后出乎意料又合理的善意,善与恶在特定环境下诡异又真实的交融。”
“所有这些笔触的背后都是平等公正的态度,是对人的怜悯、对社会的诘问。”
投影仪的灯光白得刺眼,在周达非看不见的地方,裴延的眼神发着怔。
过了会儿,裴延忽然说,“那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坦白说,”周达非轻笑一声,往裴延怀里靠了靠,“我觉得你是一个特别俗套的人物。”
“你身上所有的优点都很平面、没有特色,而缺点却是很绝对的。”
“看不到丝毫挣扎中人性的光辉。”
“…………”
骂归骂,今天晚上周达非还是睡在了裴延怀里。
他们在只有一束白光的影音室里做了一次,纠缠的身姿在银幕上打出大大的黑影,像风掠过无垠的荒原,轻盈曼妙,有数不尽的变幻莫测。
结束后周达非洗了个澡回到卧室,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裴延却再次去到储藏室明目张胆地偷看了周达非写的剧本和分镜。这次他才发现,周达非的手稿中夹着的那本书就是《十诫》剧本。
今夜时间充足,裴延多看了几页周达非写的东西。他有时会不经意间露出个笑,有时又会不自觉地摇摇头。
而后裴延点了根烟,独自在平台上吹了很久的夜风。
第二天一早,闹铃响起时,周达非才准时醒来。他伸了个懒腰,发现裴延已经不在床上了。
周达非下楼看了看,裴延也不在餐厅里,倒是门口的越野车已经发动了。
周达非心里倏地一沉。
糟糕。难道是昨天用力过猛、适得其反了吗?
周达非匆匆忙忙吃了两口粥,打算自己搭公交去片场。
可门口的越野车虽已发动,却一直没开走。
周达非迅速糊弄完早餐,出门时越野车还停在院子里。他试探着拉了下车门,发现裴延正坐在里面。
“上来啊。”裴延不耐烦道。
“哦。”周达非一头雾水。
车门关好后,裴延冲周达非伸出手,周达非以为裴延今天突然纯情了起来,就主动牵了上去。
然后他就感到有一个什么东西滚到了自己的掌心。
裴延收回手,周达非松开手掌,里面躺着一粒扣子。
样式独特,是他昨天掉下的那颗。
“………”
周达非看了看裴延,欲言又止。
裴延却不看周达非,只往扣子的方向瞟了眼,“喏,让你看看我人性的光辉。”
“………”
第31章 不是善类
周达非不经意点了下头,把扣子放进口袋里,又牵上了裴延的手。
裴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把手抽回来,“你干嘛。”
“老师,你今天还让我坐在你旁边呗,然后...随便教我点儿什么。”周达非认真道,“这有助于继续彰显你人性的光辉。”
“.........”
“我在你眼中不是竖子吗?”裴延皮笑肉不笑道,“我能有什么教给你的。”
“老师,我选了梦想的。”周达非说话没什么情绪,“你不能什么都不教我。”
“你怎么不去夏儒森那儿?”裴延想起昨天的事还是来气,阴阳怪气道,“你去表达一下对他的崇拜,说不定他就收你了。”
“要是不行,你再表达一下对我的鄙夷,夏儒森百分之百会收你。”
“.........”
车往《失温》剧组开,正巧路上经过《春栖》。
丁寅依旧站在门口组织着一大群人,只是这次好像不是群演,可能是干别的什么工作的。
周达非昨晚翻了下丁寅的朋友圈,发现他也是个漂在南方的北京人,似乎多年前就不再考虑演戏,而是专注往幕后发展。
裴延注意到周达非眼神在往窗外瞟,“哟,身不能至心向往之啊?”
“老师,”周达非挪回目光,对着裴延手上轻轻用了点力,像在调情,“我现在觉得你更好一点。”
“话不能说太满,”裴延压根儿不信,用另一只手轻挑起周达非的下巴,还拿指甲不轻不重地掐了进去,“万一我真的什么都不教你呢?”
“那也是你更好。”周达非没什么犹豫,坦率道。
“哦?”裴延扬了下眉,来了点兴趣。
“因为基耶斯洛夫斯基。”周达非说。
“.........”
和昨晚一样,裴延没明确表态,眼神暧昧含义模糊。
手倒是一直牵着没松开。
只是到了片场,裴延开拍前把自己的那本分镜随手扔给了一旁的周达非,上面有不少手写的临时细化和修改。
裴延说今天已是在横店的最后一天,统共就剩三场戏,他自己不需要再看了。
今天片场还来了个多余的人。
燕名扬。
裴延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允许闲杂人等进片场的。哪怕是他自己旗下的艺人,粉丝组织探班都卡得极其严苛。
但大约是裴延昨日承了燕名扬一个人情,又拂了他一个面子,今日委实不好再拒绝他来探班的朴素愿望。
燕名扬在片场游手好闲,也没人敢管他。
耐人寻味的是,沈醉今天也在,可燕名扬却并没有怎么跟他多说,反倒是趁裴延不注意时主动来找周达非。
周达非并不想多搭理他这位“师兄”,只点了下头,复又埋首进裴延亲笔修改过的分镜里。
燕名扬也不恼,他叼着根烟无所谓地在周达非身旁坐下,像狗在咬狗尾巴草。
“昨天在饭桌上,我说我看你面熟,你肯定觉得我是在骚扰你,对吧。”
周达非觉得此人属实脑子有病。
“没有。”他违心道,“是您多虑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