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周达非:「在你去看奥涅金的那天晚上,我差点被剧组解雇。」
裴延瞬间瞪大了眼睛,一股强烈的护短之情喷薄而出。
就这个小破剧组还敢解雇周达非?!
我看你是不想混了。
周达非:「原因是女主——也就是资方的女儿,她认为我没有能力,认为我从前的作品是你教我拍出来的。」
裴延的一腔怒气缓缓冻住。
一直以来,比起周达非的作品质量,裴延更在意的是会有人欺负周达非。
裴延自己是那种说一不二型的导演,即使在他还没有那么成功的时候就是如此。他不服软不妥协,跟所有对他不服气的人硬碰硬——大部分时候,他都赢了;少部分时候,他输也输得趾高气昂。
导演在片场绝不能弱势,因为导演需要掌控一切。
然而,裴延未曾设想的是,周达非遭受的“欺负”竟然是由他而来的。
隔着屏幕,裴延仿佛能看到周达非面无表情的坚毅。他始终是那样的,像倔强的小兽,眼睛乌黑乌黑的闪着光,被啃咬得浑身是血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裴延想把周达非从弱肉强食的丛林里抱出来,摸摸他的小脑袋,然后看他在广袤富饶的旷野上奔跑,月升风起的时候就回到自己的怀抱里安眠。
然而,周达非是不会愿意的。
裴延:「我们都知道柠檬凉是你自己拍的。」
周达非:「对。但市场上存在信息不对称,我们都不可能要求其他人知道。」
裴延:「后来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周达非:「主要靠运气。这次的资方比较讲道理。」
裴延是导演,很多时候也是资方。他扪心自问,自己并不是很讲道理的那种资方。他能做到的仅仅是底线之上遵守规则,可他永远自我利益至上。
这天的雨下得格外缠绵,仿佛半个世纪都不会停了。下午剧组依旧是无法开工,天光倒是比上午亮了不少,许是乌云散了几分。
裴延坐在窗格下。他想了很多,但能说的很少。最后他的思绪又落到了奥涅金的纪念品上。
裴延:「这次你会在上海呆多久?」
周达非:「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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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这篇文两个人双箭头真的很晚,但是这个故事就是这样的。关于双箭头晚和周达非是事业脑我都写在了置顶避雷里,最重要的是情节发展是需要一步步铺垫的(譬如我现在立刻按头他们在一起难道不离谱吗?)
不喜欢这种风格没有任何问题,尽管我希望有更多的人来看我写的文,但我依然建议不喜欢的姐妹就不要勉强自己了(捂脸)
第96章 这个是真的
周达非说不知道自己会在上海呆多久,这其实是句实话。
他最近一直在联系新项目,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去外地面试或者开始工作。他有给一些还不错的剧组投简历,也试过拿自己的策划案去拉投资。
这个过程不可能一击即中,没有回音、收到拒信才是常态。
周达非觉得,如果说周立群也曾经在他的成长过程中起到过些积极作用,那就是极大程度地锻炼了他面对挫折时不屈不挠的能力。
简历石沉大海算什么,周达非连收到金融系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都没打倒。
《无限趋近于零的恋爱》给的待遇不错,周达非拍戏期间吃住都在剧组,花销几乎没有,因此存款又满了点儿。
周达非对于吃住都要求极低,毕业到现在他最大的开支就是拍自己的短片。不考虑裴延直到现在还在打的工资,周达非新旧存款加在一起有六位数,房租一次性交了一整年,存款够他活好一阵子了。
因此这段不需要工作的空档期,周达非没有重拾家教的兼职。正所谓闲人出思想,灵感激发和艺术创作是需要时间精力的,周达非过了几天相对悠闲的日子。
早上七八点起床,看书看电影,有灵感的时候写写剧本;下午心情好就背着相机出门逛逛,拍点儿有意思的东西,不论晴天雨天;要投的简历和策划案则被周达非放到了晚上,他一般从十点开始投。
这次周达非在项目选择上比第一次更加谨慎,上回他经验太少,可选择的余地小到可怜;
如今周达非大小也是个有真正意义上自己作品的人了,听说《无限趋近于零的恋爱》在卢总的运作下大概率还能上院线,这让周达非的腰板儿比以前直了几分。
周达非很清楚,拍这种类型的电影他能做导演、能养活自己、甚至能慢慢积累人脉和知名度,但他不可能永远在这里打转。
周达非的打算是简历和策划案先投着,如果到今年夏天都还没找到合适的项目,他就再自己出钱拍一部小短片,去投一些含金量更高的电影节,为简历背书,争取曝光度。
有一天下午骤雨初歇。周达非20分钟的午觉醒来,窗外是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此时沪上已入春,雨后的阳光总是比寻常时候照得人间更亮。科学的解释是地面积水反光,文艺的解释是雨水把大地洗了个干净。
周达非背着相机出门,漫无方向地走了几条街道,忽的发现这一片七拐八绕的小巷子有些眼熟。
哦,是他之前租住的地方,裴延举办金翎奖庆功宴那天他就住这儿。
街边的小店早不知道换了几茬儿,倒是摆摊卖小青菜的大娘还在坚守。
周达非往里走了几步,看见了他曾经住过的那栋楼。特定的环境、物品和声音会唤醒人们关于某一特定时期的记忆和感受,周达非在楼下站了会儿。
他的理智是平静的,情绪却察觉了一丝被动的焦躁——那是他住在这里时最常见的情绪。
当时周达非看整个世界都是不满的。他对裴延又怨又恨又看不起,还夹杂着他不愿意承认的嫉妒,就差扎小人诅咒了;他对自己也没满意到哪儿去,剧本写不出来就把自己往死胡同逼。
他对周立群的恨意也在那一年里达到了峰值。他厌恶金融系,不仅仅因为不喜欢金融,甚至不完全因为想做电影,而是很大程度源于极端渴望逃离周立群。
周达非似乎始终在奔跑。有时,他在逃离;有时,又像是在追逐。但更多的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跑些什么。
今天站在这个胡同里,周达非想起他蹲在阳台上听邻居家转播裴延得奖的新闻,那个女主持人的用词是:年少成名、宝刀不老。
算周岁裴延当时还不到三十,竟然就能被形容为“宝刀不老”了?
周达非这段时间以来平静的心绪掀起一丝波澜,裴延和他的差距再次被赤倮倮地怼到他的面前。他开始烦躁,烦躁自己浪费了太多的光阴,烦躁自己还不够优秀。
雨后空气比往日更加潮湿,像是伸手一抓都能拧出水来。周达非心火燃起,在舒爽惬意的春风里觉得闷热。脖子上的相机也不知不觉沉重了起来,压得他呼吸急促像在高反。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曾经住过的地方唤醒了周达非的PTSD,铃声响起的瞬间他心跳猛得加速,担心是裴延打来的。
不久前裴延还隐晦表达过想要给予帮助。周达非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比起感激,他更主要的关注点是:裴延知道他的事业进展不那么顺利。
周达非不在乎被任何人看见自己灰头土脸地挣扎。可同行相轻,何况是被他当面轻蔑过的同行——自己混到需要“竖子”裴延来帮他的地步,这口气往哪儿出?
周达非深吸口气,拿出手机一看:闫尤。
“.........”
漂亮小笨蛋闫尤是全宇宙头号快乐闲人。他时不时会给周达非发微信,打电话也有,有时候纯属是闲着没事试图找周达非聊天或者一起玩耍,也有时候明显是被裴延支使的。
周达非接通电话。果不其然,闫尤说自己来上海探望收养的小猫小狗,问周达非在不在上海,下午有没有空一起逛街吃甜品。
周达非既不喜欢逛街,也不想吃甜品,何况他今天心情还不太好。
但是闫尤在电话那头可怜巴巴的,说自己都没什么同龄人一起玩。
周达非很困惑,他印象中的富二代都是狐朋狗友成群结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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