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是先要把原著改成剧本。
资方在众多导演中选中周达非,正是看中了他过硬的讲故事能力。所以,改编的过程基本由周达非一人负责。
在周达非改编剧本的时候,他隐约听闻裴延的新戏也已经杀青了,开始进入后期。
他们都很忙,心照不宣地没有谈及“见面”的话题。
裴延照常撩拨,周达非照常无视。
裴延提过一嘴,今年春节自己会在上海。
它的潜台词是希望周达非春节能来找他,或者更加直接:自己会在春节假期时来找周达非。
十二月初的某一天,周达非接到了一个电话。
《杀死羽毛》入围了本届金翎奖最佳导演的提名阶段。
这个提名意味着的事情很多。
它意味着对《杀死羽毛》的肯定,意味着周达非正式在主流电影界拥有了一席之地。
对于这种级别的奖项,“提名即肯定”绝不是一句空谈。某些时候,提名能带来的曝光度比得奖更大。
获得提名同时也意味着,周达非要去参加金翎奖的颁奖典礼了。
关于周达非获得提名这件事,裴延知道得比周达非更早。
他有门路,能在对外公布前就打听出结果。
金翎奖的主办方不知道脑子被哪头惊世骇俗的驴踢了,竟然要请裴延来颁最佳导演的奖。
都搞不清它到底是想打谁的脸。
在知道周达非获得提名后,裴延差不多也就认真思索了一秒,就决定送主办方一个头条:去参加颁奖。
裴延很久很久没见到周达非了——但这不是最关键的原因。
如果仅仅是想见到周达非,裴延有很多方法。
他甚至可以直接去周达非工作室门口等着,反正周达非应该也不至于抄起扫帚赶他出去。
可是,裴延很向往那个亲手把奖杯递给周达非的可能,特别是在金翎奖上。
-
十二月,外滩,金翎奖。
周达非有一套价格不菲的西装,是成年的时候妈妈送的。
他这么多年一直没穿过。他更喜欢随意、轻松、休闲的服饰,而不是正事特供的成年人专属西装。
但今天有些不同。
周达非作为导演,要第一次带着他的剧组在镁光灯下走红毯。
“周导。”进场后,有工作人员指引,“给您的剧组准备的休息室在那边。”
“嗯,”周达非点了下头,“谢谢。”
周达非当然不可能有裴延的好待遇,他的整个剧组才分到了半个走廊。除了他本人作为被提名人士,获得了一个单间外,剩下的演员大多要几个人共一间。
和裴延一样,周达非也不喜欢化妆。只是他还没有在这种场合拒绝规则的资本,只能任化妆师在自己脸上瞎化了几笔。
化妆刷很柔软,周达非闭着眼睛,感觉脸上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滚来滚去,像羊毛球似的,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砰砰两声敲门,随后门锁咔嚓一声,一个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进来了。
“周导。”
化妆师比较有经验,对周达非笑道,“这会儿来找你,应该是有好消息了。”
周达非睁开眼,心脏忽然猛跳了下,“怎么?”
“结果出来了,今年您是最佳导演。”工作人员手上还拿了一大堆资料,哗啦啦翻来翻去,“获奖感言想好了吗?我们给您准备了一份。”
“.........”
“呃,我,”
大事发生的时候,人往往都是很淡定的。
周达非接下主办方准备好的获奖感言,刚想低头扫一眼,就被化妆师猛的按住了脖子。
“哎!别乱动。”化妆师说,“乱动化不好,晚上上镜丑的是你。”
“.........”
周达非望向镜中的自己,完全看不出化了哪里。
“另外,还有件事。”来报信的工作人员道,“待会儿给您颁奖的会是裴延老师,您可以,”
“什么?!”周达非下意识抬起头,这回化妆师没按住。
“裴裴...裴延老师啊,”工作人员抿了抿嘴,眼神躲闪,“他给您颁奖。”
“............”
裴延总不可能是今天才知道要来颁奖。
消息居然捂得这么死。
好。
很好。
尽管裴延没有作品参加本届金翎奖,他依然拥有第一排最中间的位子。
而周达非只能缩在他身后几排的位置。他有提名,所以不跟自己的剧组坐在一起。
摄像机扫过观众席,裴延神色沉稳,春风得意。
“他知道了。”周达非在心里想,“他肯定已经知道得奖的是我。”
“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周达非心里腾起一股不讲道理的无名火,跟裴延那天蛮不讲理地“爱他”时差不多。
最佳导演是金翎奖的重量级奖项。主持人宣布时,全场一阵欢呼掌声如雷。
周达非还不太习惯活在镜头下,下意识皱了下眉。
有些吵。
不,是太吵了。
颁奖嘉宾裴延就坐在第一排,已经走上了舞台。周达非站起来,台上裴延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裴延与周达非纷繁复杂的爱恨情仇,在场的人没几个不知道的。周达非能感觉到四面八方耐人寻味的目光,连主持人的笑都好似别有深意。
今天是他第一次站上金翎领奖台的日子,却还是难以摆脱裴延的影响。
他极可能永远也摆脱不了。
他周达非,和裴延——他们在世人眼中是难以割离的两个个体,在电影界是无法不相关的两个名字。
但是,他们自己的人生呢?
周达非心里定了定,脸上摆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大步走上舞台中央,鞠了一躬。
“谢谢老师。”周达非从裴延手里接过奖杯。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见他的话,却只有裴延能看清他的咬牙切齿。
主持人很应景地发出了尖叫,台下看戏的观众也开始喝彩。周达非从裴延手上接过奖杯,意味着这对关系暧昧不明的师徒终于完成了和解。
快门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镁光灯下,裴延和周达非并肩而立,一同握着奖杯。
“你今天晚上有空吗?”裴延不动声色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气音。
“今晚不行。”周达非笑容不减,立刻道。
裴延也不气馁。他自然地侧身换了个方向,“那明天呢?”
“明天...”周达非对裴延的一肚子气还没消。
“明天我去找你。”裴延捕捉到了机会,立刻对着周达非露出一个光明磊落的笑。
他的声音很轻,只有近在咫尺的人能听见,“我知道你的房间号。”
“.........”
流氓。
全场气氛在裴延的对视和微笑中达到顶峰。周达非有些不爽,赌气地把奖杯往回一拽,轻而易举地就把它攥回了自己手里。
裴延松手的瞬间,周达非掌心一痒。
裴延的手指又不老实了。
周达非看了裴延一眼,却见裴延脸上挂着坦坦荡荡的笑容。
“周导,”此时,主持人开口了,“裴老师偷偷跟你说什么了呀。”
裴延比周达非更明白,在这个场合一言不慎就会在网上掀起巨大的舆论风波,引人遐想。
裴延自己不在乎名声,可他在乎周达非的。他迅速看了周达非一眼,示意由自己回答这个问题。
“裴老师问我,”周达非却直接无视,“记不记得五年前的今天我在干嘛。”
五年前的今天,裴延获得了金翎奖,还举办了一个极为夸张的庆功宴,特地把周达非喊来羞辱。
竟然已经过去五年了。
“是。”裴延见周达非主动愿意提起过去,脸上露出了一丝生动的笑意,“那你还记得吗?”
“记得。”周达非的笑容莫名有些阴阳怪气,“那会儿我蹲在阳台上听隔壁邻居家转播裴老师您得奖的新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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