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再跟过去查探打听,才发现此人竟是戎狄二太子帐前的一员大将,唤作“简先生”,且智计无双,在二太子军中颇有声望,士兵们见面都要尊他一句“军师”,而那二太子亦是对他敬重有加。
只是,凌冽在北境五年、镇北军同戎狄交手数次,无论是元宵,还是翰墨,都从未听说过此人。
凌冽捏着密信,悒悒不乐。
前世,他只知黄忧勤阉党祸国殃民,却从不知他还与戎狄过从亲密。
只怕,北戎山一役背后,还藏着更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元宵看着凌冽面色憔悴,忍不住递茶打岔道:“王爷,忧思伤身。”
凌冽却寒了脸,指尖用力将那封密信捏成了碎片,簌簌纸片如雪花般坠落,他冲着元宵伸出手,“东西呢?”
元宵“啊”了一声,一时没明白凌冽要什么,等他触及到凌冽那寒冰一般的眼神后,才陡然回神,他犹豫着劝道,“您这几日精神不好,不如多休息两天罢?”
他怀中有个小小的信号筒,一截竹筒那么大小,一端有个拉绳,拉动之后能够对着天空放出一发明亮的信号弹,候在金沙江边的北宁王亲兵影卫见了,就会出来接应。
灵虚渡多险滩,只有在这里,蛮国的船只行驶速度才会趋缓。
按着计划,亲兵们见到信号,会找机会潜入水底凿船,待船上一片大乱时,便能给凌冽争取到脱身之机。此刻凌冽讨要信号筒,必是决心按计划行事。
可元宵瞧着他家王爷脸色青白一片,心里有些不忍。
凌冽却只是加重了语气,“拿来。”
“……”元宵不敢再劝,吸了吸鼻子将信号筒递过去,然后闷闷道:“那王爷,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按计划今夜行动。”
凌冽点点头,摩挲着那信号筒轻轻闭上了眼眸,晕船加上心里压着事儿,他这几日一直不太安眠,即便累极了躺在床上,也总是噩梦连连。
元宵扁扁嘴,收拾了桌上和地面上的碎屑,临走前一瞥眼看见条案上的盆子。
他想起那日床上溅得到处都是的浆液就来气,便伸手一并端走,结果一低头,元宵却骇然发现——那小盆子已经空了,里头那些圆滚滚的果子一颗不剩,只余盆底上一点清水。
“……!!”元宵一颤,怕不是活见鬼了!
○○○
几个时辰后,夜幕低垂。
清澈的月光倾泻而下,给灵虚渡两岸连绵起伏的山峦蒙上银沙,雪浪翻银的水面倒映着湛蓝色的高天。
今夜的晚饭,换了早前那个给他们送云羊果的小勇士端来,他进门时看见元宵在搬桌子,便热情地上前来帮了一把。蛮国人力量很大,元宵双手费劲儿才能抬起来的桌子,他一手就提了起来。
元宵撇了撇嘴,没办法对一个带着善意帮忙的人恶语相向。
那小勇士帮忙搬了桌子、摆好饭菜后,便冲元宵和凌冽鞠躬,然后就蹬蹬蹬地跑到外面候着。而且,还十分礼貌地替他们掩上了房门。
元宵摸了摸鼻子,心里有点发虚,有些愧悔早前的态度恶劣。
而凌冽这些天胃口不好,元宵本只给添了一点点饭,结果他家王爷虽压着眉想事儿,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不停,不一会儿就将碗里的米扒了个干净。
元宵瞪大眼睛,还没等开口询问,手中就被塞了个空碗。
凌冽也不说,但夹菜的手未停。
见王爷有食欲,元宵险些喜极而泣,立刻飞快地给凌冽又添了一满碗饭,然后忙不迭地给凌冽夹菜。那动作太殷勤,引得凌冽古怪地瞪了他一眼。
“嘿嘿,”元宵讪笑一下,自己也高兴地捧起碗来,“王爷您多吃点儿。”
凌冽莫名其妙。
主仆俩一顿饭吃得时间不算久,船行速度也渐渐缓了下来,夜里过灵虚渡太冒险,蛮国的勇士们似乎在找位置下锚,准备先停一晚、等明日天亮再走。
趁着这段时间,元宵将桌上的碗筷收拾了递出去,然后伺候着凌冽换上了一件是素黑色的劲装,自己则一改往日宽松的长袍、换上了一套短打。
他们做样子要水洗漱,之后就早早地熄了房中的灯,只等夜深人静。
结果子夜梆响,凌冽和元宵两人还没来得及推门而出,窗外就传来一声巨大的炮响,而后“嗖嗖”箭鸣,屋外的墙壁上咄咄传来一阵撞击声,引燃的火箭“哗”地点起老高一片火来。
凌冽眸色微动,元宵也吓得后退了一步。
火光中响起了呼号,金属勾爪钉钉当当地契上甲板,窗户上投影下来人影无数,而船上的蛮国人也被惊扰,纷纷点燃了火把,而后叫嚷着、吹响了号角。
凌冽皱了皱眉,自己推着轮椅退到了窗边儿,悄悄推开了一道缝儿——
只见外面的甲板上已经是一片混乱,偷袭攻打上船的人各个脸上都带着木制面具,身上也是光溜溜的只围兜裙,他们同样说苗语,但身上多戴铜饰。
南境诸国,蛮国尚银,百越敬铜。
凌冽还想细看,结果攻上来的百越武士却一柄明晃晃的刀,毫不客气地扎入了门口那个蛮国勇士的后心,那蛮国小勇士甚至没发出一声,百越武士就利落地抽刀——
鲜血飞溅、洒满了整个窗面。
“……”即便凌冽极快地收手,指尖还是染上了一点儿血。
喷洒出来的血凉得很快,温热的一点极快就凝结。凌冽垂眸,今晨守在门口的还是个会脸红、会同元宵努力争辩的、活生生的人,如今,就只剩了指尖这么一点干涸的血。
凌冽抿了抿嘴,取出怀中帕子来重重地拭过指尖:所以,他才不喜欢战争。
元宵见血,脸色惨白,他双手捂住嘴,担忧地看向凌冽。
倒是凌冽在擦手的这么片刻,稍加思量就明白了——
百越国与蛮国世代为仇,蛮国大军北上迎亲这件事儿百越国定能探知。所以,他们提前在蛮国南归的必经之路上设下这样一个埋伏,只待夜幕降临,就能成功偷袭。
原本,百越和蛮国打起来,这是凌冽求也求不来的脱身时机,他甚至不需要自己的亲兵们下水去凿船,只需趁现在推门出去、放出信号弹,等自己的人来即可。
但偏偏,倒在门口的蛮国小勇士尸体,让凌冽顿了顿,尤其是,他看见尸体旁还有个歪倒的篮子。
篮子里是散落了满地的紫红色软果,那些果子还没有被洗过,上面带着翠绿色的长柄和叶子。小勇士死后,果子滚落了满地,果肉被踩烂、紫色的浆液被踩得满甲板都是。
凌冽捏着信号筒引绳的手顿了顿,不知为何就是想到了那日非要将果子点在他唇上的蛮子。
这一犹豫间,杀红了眼的百越国武士又折返回来,恰好撞见了在门口的元宵和凌冽。元宵吓得尖叫一声,当场就推着凌冽回房,可房间只有一个出口,那百越武士呼哨一声,瞬间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不少人。
小小的屋子里顿时火光煜煜,手持火把和长刀的百越族人将房门窗户堵了个水泄不通。
杀了人的那个百越武士借着火光,将凌冽和元宵上下一个打量,嘴里溢出轻蔑的冷哼后就拿刀上前,似乎准备直接结果他们主仆俩的性命。
元宵白着脸,凌冽却面色如常,他袖中藏有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短剑,还有信号筒,他倒不怕。
只那百越武士靠近后,瞥见凌冽手腕上的银器就变了脸。他面色复杂地将凌冽上下一个打量,转头冲身后的几个百越人嘀嘀咕咕说了几句,没多一会儿,他们就从外面叫进来一个带着铜制面具的族人。
这人身上脸上都沾满了血,刀上也是血淋淋的。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凌冽,而后“啧”了一句,转身冲身后的百越武士们吩咐两句,自己上前来一把刀架上了凌冽的脖子。
凌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则是恶意地冲凌冽说了一大堆苗语。
元宵正想发作,凌冽却在铜面具转身的时候,冲他丢了个眼神,示意元宵不要轻举妄动。
百越国崇铜,能够用铜来做面具的,可见身份地位在百越国不低。屋内的武士都听命于这人,凌冽料必此人是百越贵族,现在不杀他,怕也是从他手上的镯子瞧出什么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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