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冽摇摇头,展颜轻笑。
如此,重新搬回树屋那夜,北宁王府管事一夜没睡,巴巴伫立在树屋门口,一边烧水,一边竖着耳朵,眼中都熬出了血丝,也没听着一点儿异动——
凌冽不知门外杵着小管事,照常洗漱、换了寝衣翻身上床。
勤勉的北宁王习惯在睡前温小半会儿书,这些日子译书,这习惯便变成了看几页拓片。
小蛮王新制的弥勒榻编竹为铺,夏日里也不用垫褥子,像凉席那样舒适,分开的两个软枕挨在一处,絮丝被叠了两重,里侧三面的围栏上,则是小蛮王亲自雕镂的蝴蝶纹样。
乌宇恬风洗漱完,看着穿着绵软寝衣的凌冽,挠挠头,还是在腰间裹上一条棉布。
前屋和后屋中间,屏风的位置被换成了桑秀等人扎好的蓝染帘子,而后屋的格局也改了改,原本的屏风被移到了那张弥勒榻前,小蛮王同手同脚地摸到床边,他摸摸鼻尖,“哥哥我们休息吧。”
凌冽好笑地看他一眼,自然地将手中的拓片塞给他,小蛮王便乖乖地将拓片放到案几上。
“你熄灯。”
“喔。”
树屋橘黄色的灯光熄了,夜风拂响挂在窗边的贝壳风铃,小蛮王吹灭灯烛后,便默默爬上床,他蹭到凌冽耳边讨个亲亲,然后就规规矩矩地盖上被子躺平。
凌冽翘了翘嘴角,安心地闭上眼睛。
半夜,凌冽醒过一次,这些日子译书,他自己没觉着有多累,可小蛮王却难得和元宵“同仇敌忾”,只许他看半日便押着他躺下小憩,午睡时间长了,晚上就总会醒。
醒来时,小蛮王身上的被子已被他自己踹了下地,他隔着被子,将凌冽整个揽在怀中,双腿还不客气地挤进凌冽的被子里,将他冰凉的小腿夹在自己腿肚子里。
凌冽垂眸,并看不见自己脚面,却能看见扎在被面外、小蛮王结实的手臂。
即便在漆黑的夜色下,小麦色在锦缎被面上也十分明显,纵横经纬的肌肉鼓出一道流畅的线条,微微拢紧的手背上骨骼分明。
凌冽只看了一会儿便闭上了眼睛,因为他感觉自己胸膛起伏得很快,他需要时间来平复心绪,也怕吵醒身后的小蛮王——最近殿阁事忙,就让他睡个好觉吧。
次日清晨,靠坐在树屋门口睡着的元宵,被“咚”的一声巨响惊醒。
他吓了一跳,抹了一把脸便不管不顾地闯了进去。
掀开帘子,重新铺好的牦牛毡地板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个小蛮王,他模样狼狈,金色的长卷发杂乱无章,腰上裹着的那条布巾也散了大半……
但他一双翡翠色的眼睛却很水亮亮的,脸上也是可疑的一片红云。
元宵皱皱眉,又巴巴去看自家王爷。
晨起的北宁王墨发披散、寝衣整洁,他坐在弥勒榻内侧,微微朝里别开脸,眉眼弯弯、唇角上挑,昳丽的面庞上是前所未有的好颜色。
由于元宵的闯入,小蛮王也不好继续赖在地上,他摸摸鼻子,飞快地换好衣服溜了出去。
而凌冽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
看着自家王爷乐得身子都微微发抖,元宵一边伺候凌冽起身,一边狐疑地直泛嘀咕:“王爷,我怎么觉着——您才是欺负人的那个?”
○○○
摩莲城有阚部首领和毒医,殿阁内的事情便没有那么忙。
四部首领各干各的,议事殿内就只剩下伊赤姆。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今日的大王分外好说话,处理政务的速度也比往常快。他偷偷瞥了好几眼在羊皮卷后的乌宇恬风:大王人虽没笑,可翡翠色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想起昨日他们搬回树屋,伊赤姆摇摇头,脸上也现了点笑容。
这厢,两人正各自阅着奏折,门外却忽然来人禀报,说是百越国遣来了使节。
“百越?”
伊赤姆连忙让人领着使节进来,进来的使节是个戴铜面具的年轻人,进来之后先恭恭敬敬地摘下自己面具,然后跪下行了大礼,自我介绍一番后,就说他家大王大事已定,感谢乌宇恬风曾经的支持。
他是先遣使,只携带乔伊希亲手写的国书。
之后还有两艘大船,满载一些乔伊希的“心意”,说是希望两国重修旧好、永罢兵戈。
乌宇恬风亲自接过国书看了,确实是乔伊希手迹,他点点头,让那使节起身。
使节却摇头又拜,从怀中掏出另一份有些旧的小册子,双手奉上,“大王还听说近来贵国南边不宁,他在南洋时曾多次与蒲干船队交手,这些是大王从前查到的,希望能帮上贵国的忙。”
乌宇恬风将国书递给伊赤姆,伸手接过来。
小册子亦由乔伊希亲手撰写,上头的墨迹新旧不一,内容也从五年前一直持续至今,像是他在南洋的航海手札,却记载了许多蒲干、儋耳、九宸国的军务和风土民情。
乔伊希是个生意人,乌宇恬风实不明白对方为何要卖自己这么大一个好。
百越使节完成任务,便重新戴好面具,恭敬地起身行礼退了出去。剩下乌宇恬风和伊赤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一抹犹疑——
乔伊希可不是峤烙那傻子。
这本小册子虽来得及时,也很当用,但背后又需要他们蛮国付出什么代价?
使节前脚退出去,后脚就又有勇士来传,勇士还没开口,他身后就疾步走来一个人,这人脸上的表情活像见了鬼、声音也喘,“刚才出去的那个是百越使节?!”
“阿兄?!”
急急跑进来的,竟是返回边境一段日子的乌宇洛。他没包头巾,身上穿件黑马褂,胸口肩膀上挂着汗。
“洛大人怎么回来了?”伊赤姆问。
乌宇洛充耳未闻,只扑上前来夺过国书,“百越狡猾,无论什么东西我们都不稀罕……”
国书上都是冠冕堂皇的大话,他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刚松一口气,又瞥见乌宇恬风手中的小册子,他拧起眉,又夺过去。只看了两页,面色渐古怪起来——
“……阿兄?”
乌宇洛捏着小册子,胸膛起伏,缓了一会儿才将那东西还给乌宇恬风。他深吸两口气,抹了一把脸,忽然低下头涩声问:“……殿阁内有没有酒?”
乌宇恬风顿了一下,将国书和小册子都递给伊赤姆,“阿兄想喝,自然是有。”
伊赤姆很有眼色地收拾了东西退下,并且让小膳房的嬷嬷给兄弟俩准备下酒菜。
自从乌宇恬风成为苗王,乌宇洛就很少长时间留在殿阁——他们兄弟感情要好,但架不住有心人挑唆揣度,加之从前血洗殿阁那事儿闹得大,如乾达,便是那会儿的遗祸。
吃着小菜喝着酒,乌宇洛只说他在边境上与乔伊希见过一面,两人之间有些冲突,但也没有闹到不可收场的地步,“我没当回事,但他却从那天起赖上我了……”
珍贵的东西一股脑的着人送到边境上,也不解释,就那样一箱箱地砸来。乌宇洛只要退回去一次,下回,他就要送更多。
乌宇恬风盯着哥哥看了半晌,忽然开口:“他不会是看上阿兄你了吧?”
“噗”地一声,乌宇洛喷酒。
“咳咳咳咳——”他呛得满脸通红,瞪着弟弟,“不要以为你自己有了华邑姆,便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
乌宇恬风嘿嘿笑,却忽然想起早上的事儿。
当时,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踢被子还有些不好意思,蹑手蹑脚刚将被子捡回来,凌冽就醒了,刚醒来的美人睫帘上挂着一点水渍,见他抱着一床被子,便忍不住展颜笑了。
漂亮哥哥笑起来好看,他也就憨憨地跟着笑。
可好看的哥哥却在一笑后,狡黠地冲他招招手,等他懵懵懂懂凑过去后,凌冽攀着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用只得他二人听见的声音,给了他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案——
凌冽说:以后人前如旧,人后,我唤你恬恬。
作者有话要说:小蛮王:我也不想摔个屁股墩儿,但他叫我恬恬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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