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屋陈设简单,朝北的窗户挂着一串幼稚的贝壳风铃,内侧的墙壁上画着许多稚嫩的图腾——看得出来,那是小蛮王的手笔。角落还堆着一些木箱,摆着那把巨大的牛角弓和一些明显小了许多的棉麻衣物。
凌冽看得出来,小蛮王确实在这里久住。
一屏之隔的后屋,却与前屋完全不同:两面墙壁上都有漂亮的大窗户,能直接远眺云涛滚滚的榆川和那覆雪顶的苍麓山,南侧窗下,则是一张沿窗打造的矮案。
案上摆着许多明显来自中原的东西:笔架、书阁、砚台还有香炉。
另一侧的窗下,则是一张低矮的软椅,软椅上同样垫着柔软的兽皮,旁立小茶案一张,茶案上放着琉璃盏和两个精致的茶瓮,下垫印花纹蓝染布。
与茶台相对、靠近屏风一面,则有张铺着絮丝被的矮床,床上帷幔重重、旁立木施,所有用具一应俱全,与南屋中的相似、又有不同。
不同的是,那些放在南屋中,凌冽明显没怎么用过的东西,都没出现在此处。
而那些他着人去添置的,却全部原原本本、甚至位置都没怎么改变地被安排到了树屋中。
小蛮王没说话,只将他抱到了能够看到榆川的那扇窗户边儿、让他坐在窗边软软的垫子上,雪白、厚实的牦牛皮几乎瞬间将他整个人淹没。
眼前,日薄西山、红霞漫天。
金灿灿的阳光将整个榆川上的云朵都染亮,凌冽静静地看着那云、那山,还有湛蓝色的榆川,心跳渐渐快起来、手指微微颤抖——
灵虚渡,他们不过初见,他便愿意为他不顾一切地跳下暗礁、旋涡遍布的险滩。
一路走来,处处维护,那双翠色绿眸中,从未有过丝毫的欺瞒。
傻乎乎的。
但足够炙热、足够坦诚。
看着金灿灿的榆川,凌冽咬咬牙,他没道理去欺骗、去吊着一个比他小那么多,又真心实意待他好的人。
北境,戎狄。
惨死的郭云老将军一家,还有无辜枉死的二十万镇北军。
他不能,也不可以,留在南境。
这个满头金发、像是阳光一样的小伙子,注定不属于他。
就好像父皇那株漂亮的夜明珠宝树,最终没归任何人,而是锁闭到木箱中和明帝一起同葬陵寝。
这就是命。
都是命。
忍着心里密匝匝的痛,凌冽转头,想告诉小蛮王一切。
结果,小蛮王正好凑过来,从后拥着他,似乎想与他说点什么。
金灿灿的落日余晖中,两人,一个翠眸中饱含温情,一个雪眸隐忍闪烁;最终,双双“唔”了一声,凌冽瞪大眼睛,感受到了唇瓣上完全不属于自己的湿和热。
而那一对漂亮闪耀的翡翠,在金辉中,慢慢变成了深深的墨绿。
凌冽只觉腰上一紧,脑后便被垫上了一只温热而宽厚的手掌,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深深地衔住了唇瓣、整个人被推倒在那一团团松软的白色牦牛皮上——
作者有话要说:凌冽:唔唔唔?!
小蛮王:哥哥,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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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明显被晒过的牦牛皮柔软蓬松却很厚实, 倒在上面的凌冽只觉自己坠入了一片细密的草海。
他刚撑起一半身子, 被衔住的唇瓣上就传来了重压,小蛮王像得到了渴盼许久的糖果,一下轻、一下重地舔吮着他的唇,舌头强硬地挤入他微微开合的唇缝, 温柔而缱绻地缠上他的舌尖。
凌冽从未试过和人这般亲密。
唇齿之戏, 大幕拉起——
来不及吞咽下的涎水顺着唇角落下,黏腻的感觉让凌冽忍不住地想要挣扎, 可他才抬起手,就被小蛮王更用力地搂住, 两人间仅有的那点微末距离也被合拢压紧。
凌冽又被迫跌入了那片“草海”里,头顶上的油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 完美地与落日金辉融合在一起。小蛮王低下头、铺散下来的卷曲金色长发更将他整个人裹紧,像蚕茧、不得脱。
被完全衔住的嘴唇应接不暇、酥痒发麻, 凌冽喘不上气, 眼前一阵阵犯晕。
他伸出去的手, 最终虚虚落到了小蛮王肩头, 微折的纤细腕骨也不知是要推拒,还是要攀近。
在完全窒息前, 凌冽扯住小蛮王的长发, 迫他抬头。小蛮王吃痛闷哼, 终于从迷乱中回神,他趴在凌冽上方,墨绿色的眸子沉得深不见底, 凌冽则是偏过头、大口大口地喘气。
不过亲吻,他却浑身湿透,仿佛刚落水一般。
更异常的是, 一阵阵灼热从他颈侧开始,如洪水般猛地泛滥到全身,凌冽虚软无力地抬起手,逃避般挡住半张脸,他垂着眼眸、睫帘扇动,眼角一抹红痕,比漫天红霞还艳丽。
小蛮王看呆了,喉结上下滚动,咕咚之声甚至在树屋内传出回响。
凌冽缓了一会儿,终于拾起点儿北宁王的冷峻,他扭头狠狠瞪着小蛮王,闷声道了一句“混蛋”。
可惜,大叔教给小蛮王的是正统官话,并不知道这句骂。
更不知,在博大精深的官话里,一句“混蛋”可以有多么得温柔缱绻,可以蕴含多少的不满足和呜咽,可以发生在多少沙哑低泣间,可以在地上、树上,在软塌里、甚至在水底,在他数不尽的旖旎幻想中。
小蛮王听不懂,但观凌冽神色,便晓他脸上带着薄怒。
“唔……”挠了挠头,小蛮王也有些懊恼,他原本只是想凑过来,指一指榆川上的瀛海山。结果一碰到凌冽的嘴唇,他就像着魔一般,哥哥身上香得很,惹得他根本忍不住,想将人整个拆吃入腹。
敬他,爱他。
不轻慢、不孟浪,谦和守礼、恭谨温良。
小蛮王闭上眼睛,在心中又念了一道大巫教给他的各种繁复经文。
再睁开眼时,他眼中暗沉的墨绿色终于消散,在天光完全变黑前,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凌冽耳畔的鬓发,哑着嗓子,“……锅锅对不起。”
凌冽僵了僵,警惕而戒备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缓缓呼出一口热气,“你……”
他想问许多,最终话到嘴边怎么也不好说出口。
暮色四合、天光昏暗,弦月随着星斗挂上穹顶。
小蛮王尴尬地将凌冽从那一团凌乱的牦牛皮中拉起来,手指微微发颤地、替他整理好了身上凌乱不堪的衣衫。凌冽任由他动作,倒不是他习惯人伺候,只因他浑身发软,仿佛虚耗太过,根本抬不起一指头。
凌冽沉默,小蛮王也懊恼无话。
树屋中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夜风吹过雨林的簌簌之声。
“锅锅,我们……”小蛮王开口,话才说一半,树下就遥遥传来一声呼哨,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清亮的笑声,听上去,似乎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小蛮王听见这个声音,脸上的表情微变,似乎有些惊讶欣喜。
他站起身来,飞快地走到门口,正好同那个攀着藤蔓上来的年轻男子撞在一起,两人相视一笑,而后给了彼此一个大大的拥抱,说了一连串叽里咕噜的苗语。
那人看上去三十岁上下,个子比小蛮王矮上不少,身上穿着对襟蓝染的马褂和长裤,露出的肌肤黝黑,头上还戴着一大盘包头巾,单眼皮、高鼻梁、厚嘴唇,一双黑色的眼睛明亮得很。
小蛮王搂着他的肩膀,上下将人一个打量,高兴地狠狠拍了两下。
而男子却偏了偏头,眼睛一亮,看见了凌冽,最终一连串的苗语里,只隐约让凌冽听懂了“华邑姆”一词。
凌冽皱了皱眉,微微坐直了身子。
“锅锅,这个是……”小蛮王乐呵呵地,拉着男子过来,“窝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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