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世界线中,十三岁的闻枫燃再一次作为模特出道,横冲直撞地杀进秀场,被讥讽“这辈子都别想出头”的穷小子横空出世,其实是狠狠打了这老头的脸。
可惜的是,“莫欺少年穷”之类大快人心的故事没能发生……因为少年是真的很穷。
穷疯了,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
游刃有余的前提是有退路,闻枫燃没有退路,他背后甚至还有一个孤儿院。
所以他唯有去挑最稳妥、最没有意外的那条路。
签合同,去峰景传媒。
重回峰景传媒的闻枫燃又回到了那个世界,没完没了的嘲讽、贬低、打压,所有人都看不起一个野路子上来的、除了一张脸和一身痞气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
闻枫燃没因为这个崩心态,也没去扔那造星师臭鸡蛋。
他甚至都没心态可崩,也没工夫去搭理这些乱七八糟的——在他身上压得诸多担子里,这一个实在已经无足轻重了。
只是这段经历难以避免地影响了他的态度,闻枫燃开始厌恶这个圈子,厌恶聚光灯、厌恶上T台、厌恶大荧幕,可那又怎么样呢?他需要钱,只有留在这里,才能继续挣钱。
这也是穆瑜那时有所迟疑的原因。系统的情绪探测器在扫描原世界线时,并没在闻枫燃身上扫描到任何成就感、满足、激动、快乐之类的正面情绪。
闻枫燃的快乐仅仅来源于钱,因为有了钱能盖大瓦房、能盘地暖和大通铺,能存进他那个用铅笔写了遗产的存折里,留给小屁孩们花。
这种快乐极为短暂,只有花出去、或是存进存折那一刻,然后就继续回到摄像机前,回到T台大屏幕,回到聚光灯的世界。
“宿主,闻枫燃并不是本来就讨厌这一行!”
系统总算证明了这一点:“他是被彻底磨掉了所有喜欢,变得麻木了,无所谓了,所以才会不再有任何正向情绪……”
穆瑜接过系统收集的情报:“是啊。”
系统怔了下,慢慢停下话头。
穆瑜给系统插了一盒旺崽牛奶:“我们的情况不同,他比我坚强的多——不过我会想办法。”
既然找到了症结所在,就会有解决的办法。
更何况,两个世界虽然并不相同,但同名人物在脾性手段上的相似度……让他也有些可以着手的经验。
系统不太赞同:“宿主当初也特别坚强!!!”
穆瑜哑然:“能帮我弄一份当时的培训记录吗?”
“没问题。”系统立刻答应,只要找到了公司,去搞情报就不难,“和闻枫燃一起接受培训的练习生,除了被刷掉的,应该都已经出道了。”
穆瑜心里大致有数——这毕竟是他的本行,重操旧业,没什么不顺手的地方。
他要考虑的只是如何削减调整自己当初接受的训练,给闻枫燃以足够合适的引导。
……
和系统交流情报的同时,穆瑜也在听闻枫燃给他讲十一岁那次丢人丢到家的选拔培训。
血红大野狼是真把他当了自己人,这种宁死不跟人讲的糗事也说了,臊眉耷眼地蹲着,耳朵尾巴都耷拉得不成。
“我当时……当时也是想得太好了,结果连拍子都跟不上。那个练,练功房是吗?地板太滑了,我总是摔。”
闻枫燃涨红着脸承认到一半,骤然警醒,抓住假经纪人的胳膊:“千万别跟我弟弟妹妹说,他们可都以为我要当大明星了。”
假经纪人一点良心都没有:“小老板给封口费吗?”
闻枫燃:“??”
“封口费。”假经纪人竟然还给他解释,“用来收买我,让我不说出去,不告诉小小老板们的钱。”
闻枫燃都快蹦起来了,被一句一本正经的“小小老板们”逗得破了功,捂着肋骨嘶嘶吸冷气,一边乐一边痛苦面具:“诶呀别逗我笑!!”
上次那场架,闻枫燃打得痛快,又有穆瑜暗中出手,基本算是全身而退。
只是他打架习惯了不要命,一点都不知道防守和保护自己。对面都是专业打手,知道往他弱点上招呼,难免有点肋骨挫伤。
穆瑜本想用康复卡解决,但闻枫燃自己溜出去上了趟医院、拍了个片子,还特别勤快地三天一复查,随时监控伤势恢复情况,免得耽误了假经纪人安排的通告。
好消息是,血红大野狼终于开始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在意身体了。
坏消息是,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使用康复卡,大野狼可能会因为恢复力太逆天,被抓去做研究。
于是,第一次学会保护自己的闻枫燃,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又多疼了一个星期:“没有封口费,没有!说什么都不给!”
“啊。”假经纪人叹了口气,取出手机,“唉。”
闻枫燃眼看着他拿手机,眼看着他选择视频连线,秒怂飞扑过去:“别别……不就是封口费,你要多少?”
穆瑜看着精精神神撒欢的小狼崽,眼里也带了笑,算算时间不至于太离谱,把那张康复卡按在他肋间:“五毛?”
“太客气了。”大野狼当即潇洒一挥爪,“给你一块。”
穆瑜接过闻枫燃搜遍浑身上下摸出来的一块钱:“谢谢小老板。”
闻枫燃得意一扬脖,又搬着小马扎靠到他身边,大声宣称要“贿赂经纪人”,趁机用刚扒中医社团窗户学来的手法给穆瑜按摩右腿:“对了。”
“我刚才有没有说?”闻枫燃一边仔细找穴位,一边念叨,“我很讨厌那个老头,所以被刷掉也挺好,我看他就烦。”
血红大野狼紧张的时候就会唠叨,唠叨的时候脑子里空白,就会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什么。
就比如刚才那一段,闻枫燃其实已经说了三遍“我很讨厌那个老头”,七遍“看他就烦”。
这其实也是精神高度焦虑的表现之一。虽然核心症结已经在逐步解决,但闻枫燃已经困在这种状态里太久,症状要彻底消失,还需要相当长时间的调养。
穆瑜没有提这件事,摸了摸小狼崽的红毛:“没有,为什么不喜欢他?”
闻枫燃这次没有立刻回答,闷着头给他揉了一会儿腿,才又低声说:“他干过坏事,我听电视说的。”
孤儿院有个早就该被时光和诺基亚一起淘汰的破电视,大部分时间能听不能看,小部分时间不能听也不能看。
要是想看见画,就得有人上房,去扶着房盖上的大锅盖天线。
闻枫燃必定不可能让小屁孩们上去,他天天去蹭人家报刊亭的电视报,把节目单按时间记下来,盘着腿坐在房盖上威风凛凛地听,院子里的小黄人围着电视鸦雀无声地专心看。
闻枫燃其实有点喜欢看电视,他喜欢电影,喜欢电视剧,还有点喜欢演戏,睡觉前老自己偷偷跟自己演。
……狡诈多端的假经纪人见缝插针地又讹了一块钱封口费。
不给的话,就要告诉小小老板们,血红冷酷大野狼半夜自己跟自己演《神雕侠侣》,又演杨过又演雕。
“诶呀!”闻枫燃气得乱蹦,“你这人怎么见钱眼开!不准再要封口费了!”
穆瑜把两块钱收好,夹在笔记本里:“唉。”
血红冷酷大野狼听见他叹气就一僵,磨着牙委屈巴巴又拿出一块钱,当作“不告诉小小老板们哥哥满地乱蹦的封口费”。
“我在听呢。”穆瑜适时打断了闻枫燃攀升的负面情绪,才又温声问,“在电视上看到了什么?”
他其实没有推测出,闻枫燃为什么会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出现异常的情绪波动。
这种波动的确具有负面特征,少年垂着头,眼瞳漆黑眼睫低垂,像是在因为什么事格外愤怒和恼火,又像无能为力。
因为无能为力,所以更恼火,于是陷入循环。
焦虑状态最容易在这种情形下复发。
“没看……我听见的。”闻枫燃说,“我当时在房盖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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