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是,现在这个局面的失控程度,他们受不受影响已经不重要了。
秃头评委被毫无悬念地替掉,行为过于恶劣先行违约,不光节目组不赔违约金,商远那边也没赔。
商老板的经纪人饱经磨难,攥着钱包辛酸抹眼泪,一直说要去给带闻枫燃选手的那位同行送束花。
另外两位评委甲和评委乙,都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过气选秀常驻导师,只想参加一档满是内幕全程台本的选秀综艺,完全不想招惹什么高层博弈,已经先后主动退出。
所以空出来的三个评委位,被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当红人气偶像、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知名舞团教练,和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直播平台老板,相当强势地,仿佛抢椅子一般地扑上来坐了。
不用节目组管吃管住,愿意开房车过来的当红影帝没抢到位置,气得在朋友圈连发三十条绝交声明。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直播平台老板在下面路过,顶着戴墨镜的红毛罗威纳犬头像,得意地点了个赞:这是选秀节目,你个斑点狗清醒一点。
当红影帝靠一部人犬情深的电影走红,从此头像固定为电影的主角斑点狗,险些被活活气死在自己的朋友圈:你等着!!!!
也不知道等着什么,反正紧接着就又发了一条朋友圈。
桌子上放了几十份还没拆封的剧本,精装线订厚厚一摞,特别做作地露出封面一行字。
【专题类剧本,适合青少年出演,评级:优质A类】
“快!”由于工作原因加了一圈微信、满腔紧张潜伏在朋友圈的现场导演一把捉住导播,“有线索了!”
导播也紧张激动:“什么线索!我来了我来了,我们要找的是一个……”
现场导演:“……”
导播:“……”
是一个青少年。
导播拿着没开麦的话筒,看着十来个经过首轮筛选,正被经纪人督促着自我介绍日常交际的青少年。
现场导演颓然扔手机:“算了。”
所以算了。
冷静、沉稳、放轻松——反正放不放轻松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事已至此,不论是被煎成高档牛排还是混进一箱牛杂剁成牛肉馅,总归尽量摆个舒服点的姿势,争取活到这档节目拍完。
好消息是,节目的第一期拍得依然挺顺利。
就跟被杀穿的先导片那么顺利。
新来的评委没有表现出对任何一位选手的倾向性,该夸就夸、该指出不足就指出不足,没有半点大咖的架子。
就连那位赫赫凶名在外、据说训哭了不知道多少练习生的魔鬼教练,都没开嘲讽。
温言慢语好好说话,这个动作不太标准啊是不是有伤,太紧张了先去缓三分钟吧,不行就去喝口水,你别怕我不吃人。
就在一个星期前,这位魔鬼教练去执教当红舞团,对一个动作差了半拍死活不到位的主舞说的还是“不行你就演出当天给观众磕一个然后退团吧”。
在这种和谐异常的诡异氛围下,练习生恍恍惚惚、经纪人战战兢兢,都觉得脖子上仿佛悬着把刀。
最少被评委们“友善关怀”的选手,反而是先导片里表现最好的闻枫燃。
倒不是因为闻枫燃表现得不好。
当然也不是因为表现得太好——哪能有那种神迹。一个两年前被当炮灰、一周前才紧急特训的野小子,埋头苦练了一个星期,就大展神威碾压一群有备而来苦练多年的练习生。
体能是打拳打出来的,协调性和软开度是玩命叠上来的,闻枫燃睡觉都在背节奏型,走路都恨不得踩着点。
小傻子陪他一起背,背到迷迷糊糊睡着,睡了一觉又醒,闻枫燃还打着手电在背。
小傻子拿手捂他眼睛,催他睡觉,闻枫燃抱着小傻子晃着哄:“再背五分钟,就五分钟。”
五分钟后的闻枫燃躺在被窝里,闭着眼睛,耳朵里塞着耳机,还在听那些对他来说天书一样的乐理知识。
圈子里没什么比消息内幕跑得快,两年前的录像早成了公开的秘密,谁都知道这是个孤儿院的野小子,被峰景传媒开除以后,在路边给人修车。
所以即使PK环节表现优秀,第一期的初展示,依然没人看好闻枫燃。
他甚至没什么可展示的——展示什么,四轮定位钣金喷漆吗?
穿着最普通黑色T恤黑色长裤的少年瘦得嶙峋,拳头上是干苦力和打架磨出来的茧,站在被临时搭建好的舞台上,站在唯一的一束光里。
舞台上的追光会让人觉得举世皆无唯我独存,说不清这种环境对一个野小子而言是荣耀还是嘲讽,总归是个人都觉得他理当窘迫。
导播当时抓着话筒,就站在评委席边上……说实话,他觉得身边那四名评委快把椅子坐成磁悬浮的了。
具体表现,就是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屁股和椅子都有那么个不容忽略的距离。
大概是因为双腿过于用力、身体过于紧绷、心情过于紧张。
四位咖位能直接碾压节目组的知名评委,都盯着舞台,紧紧攥着扶手,恨不得随时冲上去解围,那位以毒舌著称向来不会好好说话的童荧童教练甚至写了个小抄。
摄像还忍不住确认了下,确实是。
写了个小抄。
半张纸抓在手里,字迹被揉得有点糊,导播这个位置能看见一个角。
“……摔了就骂地太滑力度不对就是累没跟上节奏就是节目组音响有问题垃圾音响。”
被三令五申,走位一定小心,这些音响每一个都能抵自己出场费的导播:“……”
导播其实一直想找直播导演聊聊,问一下这种情况在贵圈里也和烂西红柿糊天花板一样常见吗,这四位导师是不是有点善良过头了。
又或者是因为第一次参加级别这么低的选秀节目、第一次见表现这么差的选手,所以对这些伪装素人的小孩儿有点爱心泛滥,真相信了选手们是没底子没后台。
这些事暂时都不得而知,总归到目前为止,四位紧张到磁悬浮的评委依然坐在椅子上。
没有一个人说话,全都目不转睛盯着那个11号选手。
在导播的视角,唯一能算得上是真没正规训练过、没有后台的11号选手闻枫燃。
履历是被传媒公司开除和修车的野小子,站在那束孤零零的追光里,回头往看不清的角落看了一眼,然后把那件有点松垮的黑T恤下摆用力打了个结。
音乐前奏一响,先是年轻的毒舌舞团教练瞪大了眼睛,没过几秒,练习生们面面相觑,都诧异地愣住。
《The seventh day》
第七天。
以闻枫燃目前的能力和训练时间,根本就不可能跳这支舞。
别说是特训七天了。
就是特训七年,能把这支舞完美跳下来都费劲。
“是不是简化版?”推掉三个通告来当评委的红偶像压低声音,往老死不相往来的毒舌教练身边靠,“愣什么啊儿子快说这是不是简化版?!”
当红偶像叫喻星火,也是男团出身,其实也跳过这支舞。
至今为止,他跳完以后被人从舞台上拖下去的视频还在网上广为流传。
被公开处刑的喻星火当时十九岁,奄奄一息地坚持声称自己被一辆时速三百迈的卡车撞了,给人看自己吐出来的血,扯着经纪人说临死前想见偶像一面,并到处托付自己的猫。
“偶……偶是说。”喻星火费劲巴拉地把某个不准说的词咽回去,硬着头皮装了个意难忘的非主流,“11号的那位特别帅的经纪人庄先生,应该会给他改动作吧?”
童荧眉头皱得死紧:“改了也跳不下来啊!这就不是动作的问题。”
术业有专攻,在练习生们还在茫然四顾,其他三个来追星并坚定潜伏、发誓不过度关注闻枫燃、发誓绝不给偶像添乱的评委尚且心存侥幸的时候,一张嘴杀人无数的童教练已经听出这是原速的《送你安息》。
有的舞难跳是因为节奏型不好跟,有的舞难跳是因为动作太复杂、高难度动作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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