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位主动和节目组商榷、说要亲自给选手上课的经纪人,随口点拨的几句话就能顶导播上学那会儿自己悟一个学年。
“有这么神吗?现在网课不一大堆教播音主持配音入门。”
现场导演不知受了什么打击,有些比节目录制之初更甚的颓然,接过那个甚至画了示意图的笔记本:“好家伙,这是……庄先生画的?”
说实话,单从画工一项来看,实在很难看出有什么扫地僧的迹象。
隐约能认出是半张脸的侧面切片,整体都很具有意识流风格。
但标注的字确实好,运笔清越转折轻缓,外柔内刚,看得出其下有骨力内蕴深藏。
“叫什么庄先生,叫庄老师。”导播把笔记本抢回去,“我跟你说那些网课都是皮毛,念一遍教材糊弄人的——这画工怎么了!”
导播挺不乐意:“这叫术业有专攻,我们搞播音的就这么画蝶窦跟上鼻道,会不会说话。”
导播敢肯定,这肯定是位相当可怕的扫地僧,知道的东西多到堪比藏宝库。当初一定也曾经叱咤风云举手摘星辰过,只不过是一朝退隐,想过不受打扰的平静生活。
至于对他们这种综艺有些生疏,多半是和那几位评委一样,就没参加过级别这么低的入门级选秀综艺,看什么都挺新鲜。
现场导演现在就听不了“会不会说话”,把笔记本还给他:“唉。”
导播把笔记本收好,这才看出现场导演心事重重:“出什么事了?我们及时请走了庄老师,童教练还是不满意吗?”
现场导演:“……”
现场导演:“唉。”
导播:“?”
现场导演也不明白,为什么及时请走了那位闻枫燃小选手的经纪人,童教练还是要出家。
字面意思的出家。
去寺庙守着木鱼当和尚,青灯古佛。
从此隐居不问世事说真的你们有木鱼吗。
……面对四位不能承受之咖位的评委,节目组曾发过誓。
誓要满足评委们的一切合理或不合理要求,也提前做了各种离谱或者不离谱的准备。
场务赌上从业二十年的骄傲,从电暖气到小冰箱,中西餐点的预制菜包都准备了一厨房。
没想到要准备一个木鱼。
剩下的三位评委看起来居然也不惊讶。
居然也没人劝,在专门开辟的休息室围成一圈,一言不发,用某种外人猜不透的视线凝视了童教练半分钟。
那位当红偶像翻出了个压扁的异形气球,吹成了个锤子,扎了个马步铆足力气,咚地砸在童教练的脑袋上。
#当红偶像喻星火节目录制现场刺杀宿敌童荧#
“敲什么木鱼啊,敲脑子吧。”
喻星火越砸越生气,抡着气球锤子激情旋风十八锤:“啊啊啊童荧你是不是有猫饼你磕头切腹谢罪退群吧!!!”
……
万幸。
评委们的异状并没有影响到节目录制。
毕竟虽然不明原因,但四位咖位足以碾压节目组的评委,在他们这个节目始终都很乖巧。
四位从出道就叛逆、风评一向血雨腥风、这些年也没给哪家媒体面子、当着记者都能打起来的评委。
在他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破节目里,都保持着相当程度的,仿佛是学生来毕业答辩一般的整齐乖巧。
连喻星火都格外注意用词,只用气球锤子砸人,喊“有毛病”的时候硬生生刹车变调,换成了“有猫饼”。
喻星火的经纪人甚至想让他在这座别墅住一个月,保持住这种乖巧状态,让互联网忘记这小子上个月刚偷出手机,擅自连发十三条微博痛骂又敢来蹭穆影帝热度的傻叉沙阳洲。
在休息室轮流用气球锤子抡人,回到评委席的评委们依旧保持着温柔和专业,继续观看和点评后续选手的初展示。
并时不时地CUE到11号选手闻枫燃。
“跳得不错,中间有几个小节没跟上,力度和爆发性上整体性偏弱,舞台效果可能不会太好……回去看看11号的录像。”
“节奏型完全跟不上啊,这是基本功,回去复习,需要笔记的话可以找11号。”
“很明显有漏动作,是跟不上旋律节奏吗?跟不上的话可以换首歌的,不非得跟11号作比较。”
倒不是评委们想提。
事实上,每次有人提起11号选手的时候,童教练就会猝不及防地萎靡一下。
那个萎靡的程度让现场导演很担心,童教练录完这期节目,会不会真的出家去找木鱼。
至于不得不反复提起11号选手的原因……是后续好几个练习生都临时改了初展示,也跳了那支《The seventh day》。
即使没做得这么明显的,换的舞也明显改成了高燃、快节奏、展示力量为主。
那位自己就是选秀出身的当红偶像,对这种计俩太过熟悉,靠在评委席里皱着眉转笔,已经好一会儿没怎么给过太好的脸色了。
导播低声跟直播导演商量:“要不还是跟他们那些经纪人说一下……”
虽然这本来是个充满台本和内幕的小破节目,允许拉踩,允许使阴招下绊子……但这也未免实在太过明显。
更遑论这个节目在昨晚那场西红柿风暴里,也已经身不由己地蜕变了。
“怎么说?”直播导演也愁,“本来也是规则允许的。”
总不能直接去大喇喇跟人家说:是这样不好意思我们节目现在有了新的金主,很多,哪个都不好惹,所以你们放聪明一点,不要再动歪心思了。
更何况,调整初展示的节目也是被允许的。
一来这不是直播是录播节目,没法用“来不及换配乐”来搪塞。
二来选手们要展示的内容,原本也是由他们自己来定。
就像在节目接下去的每个环节,每个人要采取的策略。在出道或出道失败以后,每个人要走的路线。
就像从这个起点出发的所有人,在出发以后,各自奔向那个熙熙攘攘的世界以后的人生。
都要由他们自己来定,节目组无权干涉。
任何人都无权干涉。
说出这段话的喻星火,没有传闻里当红偶像不知收敛的张扬嚣张,逐字逐句神色平静,不见半点刚才烦躁转笔的不耐。
他平静到像是换了个人——就好像曾经有人对喻星火说过这些话。
然后这些话改变了一些事。
然后这些被改变的事一件一件累积,最终改变了整条人生路线的方向。
现在喻星火把同样的话,再给后来人说,言罢又稍停了停:“我知道你们调整节目的目的……不论是你们自己想这么干,还是公司经纪人要求你们这么干。”
临时搭建的舞台上,刚跳完《The seventh day》缩减版的练习生滚刀肉一样,客客气气油盐不进:“没有没有,老师误会了。”
“是真的恰好撞上,确实有点巧。”那练习生笑嘻嘻,“我承认11号选手跳得很……快。”
那练习生的仪态很好,在镜头底下站得很直,还真有点仿佛不卑不亢的诚恳坦然:“我也跳的不错吧?”
练习生:“喻老师,您能表扬一下我吗?”
闻枫燃那支舞跳得好吗?
可以说好,也可以说不好,因为那真的是只练了一个星期的结果。
目前这幢别墅里,有的是练了一年、两年、三年,日复一日地重复那些动作,每个细节都被精雕细琢过的练习生。
有的是人比11号的动作更潇洒,张力更足。
有的是人能跳得比11号更流畅漂亮,地板动作难度更高。
这是个拿钱办事的节目组,一定不止一家在盘算,让节目组减掉闻枫燃最后那三十秒高光——甚至只是在那时候把镜头视角切碎一点,再多加几个很好用的“评委震惊脸”打乱节奏就行了。
然后再让练过这支舞很多遍、足够熟练的练习生来跳,撑不满全程,就只跳前半部分,不懂行的人不会知道最后那一段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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