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忙的时候,只要经纪人描述出一个味道,过两天就能在饭桌上吃到。
在荣野的印象里,穆瑜手中握的不是锯子斧头、也不是花,常常都是锅铲和炒勺。
这些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的东西,在穆瑜手里的时候,和那些拍摄高奢代言时候的昂贵商品也没什么差别。
至少在削土豆皮的经纪人这么觉得——荣野试图进厨房帮过忙,连续几次因为树枝太茂密、不小心引发小型火灾以后,就被穆影帝哄去了备菜区洗菜。
“为什么要做饭?”荣野原本是在削一个巴掌大的土豆,不知道为什么,削完就变成了鸡蛋那么大,“我们可以出去吃。”
穆瑜正在给自己系围裙,闻言从厨房里探头:“想出去吃吗?”
有了烟火气的年轻影帝往往更生动,穿着围裙踩着拖鞋,手里拿着锅铲,配合剧中角色适当剪短的头发叫灯光晃得毛绒绒。
荣野看了他一眼,就迅速低头,继续削那个鸽子蛋大的土豆:“……你很累了。”
穆瑜的工作一向都很累,个别时候尤其累,比如接一些动作片或是折腾人的综艺,旧伤能折磨得整个人一回房间就站不起来。
榕树把自己做成摇椅,比较了和懒人沙发的舒适度,发现自己不如懒人沙发,一度受到了相当严重的打击。
他削了两下土豆,发现没什么可削的了,抬起头,看到穆瑜还在琢磨那个围裙的带子。
“是很累了,所以打算做饭放松一下,我们今天吃糖醋荷包蛋好吗?”
穆瑜边研究带子,边征询经纪人的意见:“简单吃一点,明天出去吃。”
荣野不是真的想出去吃,他只能尝到人类食物的味道,不能消化其中的营养,吃不吃饭对他来说并没那么重要。
他只是不想让穆瑜在休息时间辛苦,明明对方在之前的拍摄里受了不少伤,后背淤青了一大片,想反手系个围裙都很困难。
荣野洗干净手,仔细擦干,走到穆瑜身后:“别动。”
年轻的影帝听话地垂下双手,乖乖站好不动,等经纪人帮自己把围裙系好。
榕树原本做不好这些事,荣野每天练习打一千次绳结,终于把那个蝴蝶结打成功,试着调了调松紧:“合适吗?”
“很合适。”穆瑜活动了下肩膀,转过来,又不知从哪变出一件同款的深色围裙,“要不要试试?”
荣野看着多半是加了特殊定制的价格,做成了铁灰色的围裙:“……”
几次三番动员经纪人换衣服失败,穆影帝索性反其道而行之,配合着把家里不少东西都换成了铁灰和深绿色。
荣野看它们通通不太顺眼,他总认为穆瑜该住在轻松温暖的地方,让人看一眼就想起太阳和云朵,不该弄得像是一棵无趣的树。
穆影帝的推销行动再次失败,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把围裙叠好,捡出土豆重新削皮,准备再做一道瀑布土豆泥:“铁灰色很好看。”
“不好看。”荣野说,“你该多晒太阳,多吹风。”
穆瑜没太跟得上树的思路,但依然对话题的跳跃接受良好,举着削皮刀想了想:“我们接个户外类型的综艺?我有点想试试荒野求生。”
拒绝了铁灰色围裙的经纪人:“……”
穆瑜笑得站不稳,扶着灶台定了定身形,把崭新的围裙叠好,收进不会被油烟沾染的隔层:“开玩笑的……放心,我会多晒太阳,休息,睡午觉。”
晒太阳、躺在懒人沙发里打盹、无所事事的休息,这些原本都该是叫人放松的事,他说起来的时候却依然像是在说什么工作。
即使是一棵非常不敏感的树,也偶尔会觉得,穆瑜似乎把活着本身当成了一件需要制定计划、逐项完成的工作。
因为本性里就做什么事都认真,所以穆瑜也会认真地完成“活着”这项工作的要求,一样不落地把休息的项目做完。
荣野挑不出问题,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人类已经在那些时光里尽力地好好活着,可很久以后回想起这些事,他却还是像被铁丝箍住。
……后来荣野去检查了很多次,没有铁丝,所有的医疗系统都告诉他没有铁丝,没什么铁丝勒在他的树干上。
再后来,听他说了这些的小槐树枝瞪圆了叶子,挥着小槐花:“你到最后也没穿那件围裙吗?”
荣野不明白,这和围裙又有什么关系:“没有,怎么了?”
小槐树枝被他这个“怎么了”气得直晃:“唉,唉!你不知道人家送你围裙是什么意思嘛?”
荣野的确不知道,他甚至没有意识到,穆瑜是想把那件铁灰色的围裙送给他。
送他东西干什么呢?一棵树又穿不了围裙,他穿了围裙也进不了厨房,榕树的枝叶实在太茂盛了,一不小心就要被火烧着。
荣野不希望穆瑜在家里用太多铁灰色和深绿色的东西,这些颜色会让人心情压抑,这是穿书局正经研究过的,长久生活在这种环境里的人类会变得低落,缺乏能量。
“你还说人家榆木脑袋?”小槐树枝大声叹气,“我看就该有个词,叫‘榕木脑袋’!你就是个榕木脑袋。”
大榕树很生气,把小槐树枝推出五百米,再拽过一朵兴冲冲正准备下雨的过路云,把脑袋胡乱蒙上。
小槐树枝五百米迢迢地跑回来:“你为什么就不懂呢?这是他在邀请你回家。”
“因为你是铁灰色和深绿色的,他想让这个家里有你的颜色,他想让家里多一棵树。”
小槐树枝说:“他想留下一棵树。”
在听这几句话的时候,荣野又像是被看不见的铁丝箍住了。
他低声说:“榕树不能跟人回家,会把家弄坏。”
“他介意吗?你问过他介意这个吗?”小槐树枝叉着叶子弯腰,“他说不定只是想:啊,只要一睁眼就能看见我的树,就很好了。”
小槐树枝惟妙惟肖地模仿人类说话,因为是天生的模仿家,声线都抓到了几分精髓。
荣野忽然被铁丝勒得喘不过气,他有很多事不会告诉槐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有很多秘密,在那张曼德拉卡生效以后,那些记忆变成他独自享有。
穆瑜其实是没有“提要求”这个能力的。这跟成长经历完全相关,从很小开始,这个世界上就不再有会听他提要求、满足他愿望的人。
这一点人比树强,人会退化掉某种能力,用以适应缺乏相应条件的环境。
除此之外,还有个不知算不算好的消息,是绝大多数时候,穆瑜其实也没什么要求。
用树的标准来评判,穆瑜大概就像是那种哪都能长、什么样的土壤和气候条件都行,浇不浇水都行,光照时间长一点短一点都能活的树。
抗干旱耐积涝、不惧盐碱、统御风沙。荣野守着他的人类,偶尔会觉得穆瑜不像榆树,倒像是胡杨——幼树嫩叶狭长得像柳,成树的叶片却又圆润清香,阔朗如杨。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处是他的人类生命力似乎始终都很顽强,虽然动不动就生病,但从没真正倒下起不来过。
坏处是穆影帝拿了三座影帝金杯、在戏里诠释了不知多少人的人生,回到自己的人生里,依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留下一棵树。
一个相当笨拙、不比树聪明多少的笨蛋人类,安静地把家变成一个人和一棵树的家,准备好一个人和一棵树用的东西,拿出围裙来问他要不要穿。
荣野不喜欢,穆瑜也就不继续强求,只是仔细地把那件围裙收好。
家里的颜色被经纪人换回去,穆瑜也就继续用那些太阳的颜色、云的颜色,把房间收拾得干净温暖。
唯一没有按照经纪人的意愿,被穆瑜难得固执留下的,是一个铁灰色的懒人沙发。
布料不算太软,是偏硬的牛仔布,躺上去没有传统的懒人沙发舒服。
但穆瑜依旧会在那个沙发里晒太阳、休息、睡午觉,偶尔醒过来,看到荣野,意识的味道就会变得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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