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垂死挣扎的困兽,在做出最后的嘶吼,想借此恐摄敌人。
这哭声在步故知停在最里面的一堵墙之前时,戛然而止。
步故知敲了敲这面墙,发出的声音带有特殊的中空之感。
他蹙了蹙眉,试着继续往其他地方敲击,大约三尺过后,这种特殊的中空之感消失,只剩下厚实的回声。
步故知又如此试验了许多次,终于确定了这“中空之感”的大体范围,再提灯来照,仔细看去,发现范围内的墙面,竟有着被重新粉刷过的痕迹,只是刚才并没有注意到。
他心中生了一个大胆的揣测,回到镜前,揭下一块碎片,对着那些痕迹刮磨,只大概去掉浅浅一层后,便看到了中间埋着的类似于管道一样的东西。
——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张府的布局有些特殊,正堂之后并不与其他建筑相接,而是一块较为宽阔的小空地,大概是为了方便皮毛的晾晒。
步故知果然在一面帘子背后探到了一道小门,应当就是通向后面空地的门,但此刻已经被牢牢锁上了。
他尝试推了推,才推开一道缝隙,门后突然开始猛烈地震动,像是有人在门后拼命地撞击。
紧接着,鬼哭狼嚎的声音再次响起,是比在院中时还要可怖,隔着一道门,响在步故知的耳边。
步故知停了手,肃声呵道:“是谁?!”
那声音随着步故知的停手,再一次地戛然而止。
步故知顾不得什么,连忙奔到正堂大门,却不料正堂的门竟然被人从外间锁上了!
他只好撞开旁边的窗,踏着木凳钻了出去,在探头的那一刻,他看见了一道一闪而过的黑影。
但他并没有贸然去追,而是寻路绕到了正堂后的空地,可什么也没看到。
剧烈的奔跑以及心绪起伏让他不由得深呼吸,但也是这样,他在空气中闻到了淡淡的熏艾味道。
他寻着这个味道往内院走着,停在了不远处一间厢房前。
厢房的门同样被上了锁,但步故知不需要进去,便能清晰地闻出里面的熏艾之香,再仔细分辨,还有其他各类药材的药香。
这经营皮毛生意的张府之中,怎会有药材的香味?
步故知没有逗留,带着晕倒在外院的张达一同回了县衙。
为了不太引人注意,步故知在草草休息了几个时辰之后,才去了县衙的文书库那边,取了有关张府的卷宗又再看了一次。
因为时间紧迫,上回他只注意了其中对案发现场的记录,并没有刻意去看张府的家族关系。
卷宗按例记录了张府中的主子以及雇佣奴仆,果然,张府的主君有三子一女,而此女年才七岁。
还记录了知情人员的口供,说因着此女是张府主君老来得女,所以格外受宠,张府主君外出走生意时,还经常带着此女在身边。
而步故知找到的那间有药香的厢房,便是典型的大户人家的小姐房间。
至此,步故知心中彻底有了对张府之案的大致推测:
张府主君的幺女生了一场大病,请巫医来看,并没有缓解,张府主君病急乱投医,想到了中医之法,便请托有生意往来的猎户,去深山中采药,却不知为何,被当地祝由堂得知,引来了祸事。
可其中有几处疑点。
一是那幺女究竟生了什么病。就步故知所知,其实一般的小病吃了巫医的丹药还是会有些作用的,是什么病让张府主君不惜得罪祝由堂也要尝试中医之法。
二是即使张府主君用了中医之法让祝由堂的巫医得知了,就像方才他与张达说的,仅张府主君一人之命便能抵消,为何会引来屠戮满门之祸。
这其中的疑点,仅凭猜测是不够的,只有寻到唯一有可能知晓内情的、为张府主君采药的猎户,才有可能知道更多的细节。
而这猎户,在第一轮被官衙问话时未曾暴露,但并不代表彻底安全,祝由堂的人一定会寻找此人。
而换作他是那个猎户,此刻在得知张府的惨状后,也一定会害怕引火上身,因此想办法保住性命。
但因着户籍制度严格,寻常百姓并不能轻易出府城,贸然逃走太过冒险,那便只能尽量闭门不出,躲避风头,说不定过段时日,祝由堂的人就会放弃。
但偏偏步故知今日打着官府的名头,再次寻找与张府有过生意往来的猎户,打草惊蛇,吓得这个猎户不惜吞药自尽,以此躲避祝由堂的审判。
步故知将那晚的见闻和他自己的猜测合盘道来,室内其余三人皆是越听便越面色沉重。
最后,步故知轻叹了声,向那已经有些呆滞的猎户问道:“我猜的可对?”
那猎户晃了晃神,但很快,便对着步故知拼命点头,还在尝试开口回答。
步故知按了按那猎户的肩:“别急,还有几个问题。”
那猎户安静下来。
步故知:“你是唯一一个替张府主君采药的人吗?”
那猎户犹豫了一下,仔细回想了一番,再点了点头。
步故知接着问:“那你可懂一些药理?”他又觉得这个问太过宽泛,又补充道,“就比如,你是明确知道你方才吃的东西有毒,才会想着吞药自尽的,对否?”
那猎户这次没有犹豫,果断地点了点头。
其实这也并不奇怪,就像起初,发现草药作用的就是农民猎户,他们通过观察动物吃药后的反应,或是偶然触碰甚至是品尝,就能知道一些草药的简单用途,比如什么药可以止血,什么药有毒,并不需要刻意研究。
而张府主君恐怕也是想到了这点,加之猎户在深山寻找什么并不会引人注意,才会找到此人。
但这猎户暂时不能开口说话,还是不能问出具体的细节,只能将他带回县衙,等他嗓子康复了,可以说话了,才能问出关键。
可当步故知问这猎户愿不愿意跟他回县衙之时,这猎户竟在拼命摇头。
这下连张达也有些不解:“你不跟我们回县衙,要是被祝由堂的人找到了,可说不准是什么下场了,至少我们可以保你性命。”
那猎户还是在不断地摇头,在几次努力尝试后,他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几个字:“会......感染。”
张达没有立即反应过来,只下意识重复道:“感染?”
但步故知一下子站了起来,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他凝着那猎户:“感染?你是说,张府主君女儿的病,会传到别人身上?”
那猎户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便是传染病了。
就算是传染病,也有程度之分,比如感冒,传染了并不会有什么大碍,即使不吃药,一般人休息几天也能自然痊愈,可若是很严重的传染病,便能要了人的性命!
步故知猛然闭了闭眼,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内心深处钻了出来,他攥紧了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向那猎户问道:“你既然知道可以感染,那便是见过张府中有很多人都得了这种病,对不对?”
那猎户再次点头。
步故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病,会不会要了人的性命?”
那猎户先是点了点头,但很快又在摇头。
张达急着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又点头又摇头的?”
步故知却明白了那猎户想表达什么:“你是见过了张府主君的幺女,觉得她快死了,但还没死,而和那幺女有同样症状的人都还没死,所以你才不敢确定的,对不对?”
步故知问完了这句话,也重重喘出了一口气。
若是真是最坏的情况,是某种瘟疫,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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