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故知虽然酒量不行,但酒品甚好,硬要找毛病的话,那便是容易断片,基本醒来就会忘干净醉了的时候都做了什么,由是裴昂这个问,还真的将他问住了。
裴昂见步故知一脸想不起来的样子,先飞快瞥了眼门外孔老大夫的动静,又再凑近了步故知,压着嗓道:“我替你想,你昨晚可是说,要去魏家将魏子昌的母亲抢过来的!”
步故知这才有了些印象,不过也是稍有一惊,但随即捋出了昨夜自己的想法,现今魏子昌母亲的情况基本已成死局,但凡能有常规方法可解,魏子昌也不会白白任由魏家糟践五年。
既然律法人情都走不通,那便只有不走寻常路了,只要魏家那边再不能用魏子昌母亲做挟,魏子昌基本就是自由身了,魏家就是再想毁了魏子昌,也很难明着阻拦魏子昌科考。而一旦魏子昌中了举,去了京城,那魏家的手就再也管不到魏子昌了。
裴昂见步故知久久不答,便有些慌了:“你可别说你昨晚都是在胡说八道,我可是已遣了人向祝教谕告了假,说我们三人要一起处理一些琐事,就先不去他那学习了。”他着重强调了“三人”的字音。
步故知听裴昂虽有些紧张,但更多是兴奋的语气,略挑了挑眉,像是明白了什么:“裴兄对此事很是期待?”
裴昂一听,立马远了步故知两步,正身负手轻咳,端的是君子模样:“步兄莫要赖我,此事可是你先起的头,我也不过是顺了你的意,加上实在看不惯魏家的做派,才勉为其难考虑考虑的。”
步故知不禁失笑:“好好好,是我的主意,裴公子啊是上了我的贼船。”
裴昂又是咳了几下:“倒也不算是贼船,既能解魏子昌之困,又能救其母出苦海,怎么不算是功劳一桩呢?”
步故知拊掌轻笑:“裴公子高义。”
裴昂却不被步故知的吹捧动摇,还是记得自己的目的:“昨夜你说完这句话便倒头就睡,还未曾说我们要怎么抢...咳,是救魏子昌的母亲呢!”
步故知又是看了眼魏子昌:“那便少不了魏兄的配合了,现下是城中最热的时候,县中富户往往都会去城郊避暑,我想魏家也不会例外,若是魏家大夫人不带魏子昌的母亲同去,那我们便找机会从魏家抢...救人,若是带了魏兄的母亲倒更是简单,山路多歧,走丢走散一些人也不是没有过。”
裴昂明白了步故知的意思:“所以,只要魏子昌能清楚魏家大夫人究竟何时会去城郊避暑,我们便好安排后来之事。”
但裴昂又有些犹豫了:“走丢走散倒好说,若是魏家大夫人不把魏子昌的母亲一同带走,那要是想从魏家救人,岂不是要做一回贼盗?”说完自己也是一惊,且不说这实在有违圣人所言君子所为,要是他真敢这么做了,他叔父怕也不会轻易饶的了他!
步故知听了裴昂的话,觉得刚有所缓解的头痛又发作了起来:“裴兄,闲时少看些话本吧!就算魏家大夫人不带魏兄的母亲同去城郊,那只要魏兄的母亲有出门的机会,那也就有了‘走失’的机会。”
裴昂还是有些不解:“照你这么说,救魏子昌的母亲一事岂不是轻而易举?那先前魏子昌怎么就没想到?”
步故知:“魏兄自然不是想不到,而是‘走失’之后的问题,他无法保住母亲不让魏家找到。魏家米行在东平县也算是有钱有势,想光明正大找一个‘走失’的奴仆,也不会太难。除非魏兄能将母亲藏到一个在东平县内魏家永远找不到或是不敢找的地方,又或是将母亲送到其他地方,才能保证魏家不会再将他母亲找回去。”
他顿了顿:“而这两种情况,都是魏兄一人之力无法做到的。”
裴昂背后一凉,只觉得自己又被步故知“算计”了,他试探着问:“你说的在东平县内魏家找不到或是不敢找的地方,不会是我府上吧?”
步故知没有应声,而是直直看向了裴昂,眼中充满了...肯定。
裴昂倒吸一口气:“原来你是在这儿等着我自己咬钩呢!”
裴昂的出身在东平县内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虽然裴县令只是他的叔父,但裴县令自己并无亲子,向来是将裴昂视为自己的孩子教养,可以说,裴县令对裴昂比裴昂的生父对裴昂还要好,裴昂对裴县令也更是亲近。
有了裴县令的庇护,只要是知道裴昂身份的人,都不敢得罪裴昂,更别说敢去裴昂府上找人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魏家真的知道魏子昌的母亲就在裴府,也不敢轻易戳破,毕竟裴昂能收留魏子昌的母亲,就很能说明裴昂对魏子昌的态度了,究竟是为了内宅之中的陈年私仇得罪东平县的裴县令,还是装作不知就当送了裴府一个人情,即使魏家大夫人拎不清,魏家大哥也不会糊涂。
再往坏处想,就算魏家真的要为了明面上的一个奴仆跟裴府撕破脸,状告裴昂私藏走失家奴,但只要裴昂不承认,再偷偷将魏子昌的母亲送走,这其中纠缠的功夫,也早就过了明年乡试时间了。
而只要魏子昌中了举,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更何况,魏家多半不会知道,魏子昌竟能让裴昂帮他藏下母亲,那自然后续的问题也不过是杞人忧天了。
不过,这确实很是麻烦裴昂以及裴昂一家,还有能不能瞒过裴县令,也是个问题。
裴昂很快想通了其中所有,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应下了:“魏子昌之事,莫说我,就连祝教谕与我叔父也会觉得可惜,不过是请魏子昌的母亲到我府上小住一年,玉汝与我父母应该不会拒绝。”
顿了顿:“实在不行,就请祝教谕出面,我叔父向来最是敬重祝教谕了,连带着我父母也是如此,他们知道祝教谕收我为学生,早就喜出望外了,而魏子昌也会是祝教谕的学生,他们自然乐得卖祝教谕一个人情。”
步故知点点头,魏子昌之所以之前被魏家牢牢困住,就是因为他本就不喜与权贵相交,遭逢变故之后,又愈发独来独往,不愿求人。但他一个人,又如何对抗的了一整个魏家?他也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也就是用自己的前程去勉强保住母亲的安危。
就在他们二人商定好一切,只等寻找时机让魏子昌的母亲“走失”的时候,魏子昌竟突然出声:
“我不同意。”
第68章 惊鸟
窗外恰有一只惊鸟飞过, 扑棱棱地撞向了半开的窗扇,窗轴吱呀,就连步故知也寻声望过去, 却也只见得遗落在狭窄窗台上的几片残羽。
黄色的绒羽混了些血丝, 在阳光下闪烁,依稀可推方才惊鸟之惨状, 但不见惊鸟会因此停留舐伤,而是本能地躲避人群飞向远方。
步故知与裴昂见此都莫名心下一揪,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又听得魏子昌的后话,许是宿醉方醒,声音沙哑异常,又似在压抑着什么:“多谢步兄与裴兄好意,但此为魏某不足为外人道也之私事, 岂敢劳烦二位因此费心?”
裴昂张口欲言, 却欲言又止, 悄悄搡了搡步故知, 示意步故知快说些什么劝一下魏子昌, 但不想步故知竟也异常地沉默了。
魏子昌对着他们二人拱手一礼:“再谢过裴兄昨夜宴请,改日寻得机会, 魏某定将酬报。”
说完,转身便离, 就在他走到门前光下时,步故知突然开了口:“难道尊严比令慈的性命还重要吗?”
他半抬的脚步顿住了,强光刺入他的眼, 令他不禁垂下眼帘,但无法遮住阳光的灼热之感。
步故知起身, 却没走近,只在原地,声音沉静,不含一丝情绪:“你比任何都清楚,一时的委曲求全换不来令慈一辈子的安稳,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还是说你真的妄想魏家大夫人会先与令慈而死,还是妄想她有一日能大发慈悲放令慈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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