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成州乡试,若是办好了,则是大大功劳一桩,若是杨学士有意抬举他这个学生,定会借此机会,为周学士铺路。”
步故知心下有些震撼,他虽猜到祝教谕身份不一般,但能如此侃侃而谈远在京中翰林之事,那便只是不一般都不足以。
祝教谕似是猜到了步故知心中所想:“可是在猜为师的身份?”
步故知没有否认。
祝教谕缓缓起身,准备下山:“等你要赴京会试之时,会知道的。”
步故知又背上了箩筐,只是其中的红色蘑菇又再一次扎了眼,他趁着祝教谕不注意,将这些蘑菇全部倒在了亭中围栏之后,再跟上了祝教谕的脚步。
祝教谕还不知他辛辛苦苦采的蘑菇已被他新收的弟子偷偷全扔了,还在前面自在地侃侃:“不过嘛,此事倒也不是一万,专治《周易》自是不够,《春秋》也要学上一学,再有便是,为师治《春秋》,若是你对《春秋》一窍不通,说出去倒会被人笑话,为师可不想像那杨老头...咳咳杨学士一样。”
等回了山下县学教谕院中,祝教谕看到空空如也的箩筐,随即又悲又怒,抱着箩筐欲哭无泪:“子行矣!”
步故知却没有乖乖“听话”,反倒是问了一问:“那天,先生给我那捆菜*,可是田中大娘送的?”
祝教谕突然不心疼他的蘑菇了,立马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只是脸色霎红:“多嘴!”
第62章 局势
翌日, 步故知特意用厚木匣装了几份冰饮,来到了教谕住处。
昨日实在太过匆忙,既决定科举入仕, 便有一系列的事务等着处理。
这首先便是万善堂之事, 步故知与孔老大夫说了日后的打算,意外地竟没有得到孔老大夫的阻拦。
孔老大夫听后, 也只是拍了拍步故知的肩,似有嘱托:“若是真有那匡谬正俗的一天, 别忘了要让中医之德再次绵延天下。”
而其次便是答应过的, 要陪款冬回清河村扫墓看望。
款冬的脚比预估的好的更快,还没到六月底,就已经能行走自如了,且身上其他的伤也都在步故知的精心照顾下好了个完全。
步故知原本想等天气转凉的时候再带款冬回清河村,可后续若是要专心科考之事, 就很难再抽出时间, 于是便立刻决定, 在昨日午后就带着款冬回了清河村, 顺便处理一下款家的田宅事宜。
步故知原以为, 款冬会在他父亲母亲的墓前因触景生情而落泪,却没想到, 款冬竟是笑着与他的父亲母亲话家常般的说了近况。
“爹爹和娘亲放心,夫君他对我很好, 而我如今在县里也有了事做,能靠自己赚钱了,赚了好多好多呢!爹爹和娘亲就不要再挂念我了, 我会过得很好很好的!”但终究还是有些眼眶微红,低声近喃:“你们在另一个世界, 也要过得很好很好呀!”
步故知走近了,跪在了款冬的身侧,郑重地拜了三拜,在心中对款冬的父亲母亲承诺,他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去照顾好款冬,若是日后真会遇不测,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先保全款冬。
之后又去看望了黄大娘,将备好的礼送上,并拜托黄大娘留意田宅买卖之事,他与款冬恐怕不会再回清河村居住,除了款家与步家的祖宅,其他田宅只能荒废,还不如转卖换成现银,以备不时之需。
步故知今日来得不算早,已是日照当空,一路蝉鸣近沸,刚至院前,就看到祝教谕领着两个小童子以竿粘蝉,只是看动作,不像是正经捕蝉,反倒像是祝教谕有意带着小童子们玩闹。
祝教谕看到步故知,便将竿子交给了小童子,两个小童子四手齐握,才堪堪拿稳,看得步故知有些胆战心惊,生怕长竿倒伏,砸到两个小童子,但祝教谕显然很是放心:“不必担忧,他们早就粘过好几次蝉了,两人齐心协力,熟练得很。”
步故知也就没说什么,跟着祝教谕入了正堂,放下木匣后,又看了一眼外头正“齐心协力”粘蝉的两个童子:“学生特意多带了几份冰饮,不如先让他们进来消消暑?”
祝教谕没急着答应,反倒是笑眯眯地看着步故知:“你倒是对他们上心,可是喜爱孩童?”突然又有些老不正经:“你年纪似也不小了,也确实是时候养个小娃娃了。”
步故知脑中莫名浮现了款冬还显得有些幼态的脸,竟有些薄红漫颊,握拳于唇轻咳了两声,不知为何没有向祝教谕解释他与款冬的关系,只是先含糊了过去:“学生倒也不是喜爱孩童,只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遇到了能多关照些便多关照些。”
祝教谕一双精明的眼,自是看出了步故知的害羞,会意般的也没再多调侃,而是招来了两个小童子,又给他们每人分了一碗酥山,叮嘱道:“慢些吃,吃完了就去侧屋歇会儿。”
两个小童子都纷纷睁大了黑白分明的眼,一脸欣喜,露出了正在换的牙,倒都是伶俐得很,先是谢过了步故知,再是谢过了祝教谕,才开始吃酥山,只是起初还记得祝教谕的叮嘱,小口小口的,后面便越吃越快,一个囫囵过后,面前的一碗就都没了,又开始眼巴巴地望着祝教谕,眼中湿漉漉的,像极了讨食的小犬。
但祝教谕显然对他们的可爱萌态已经免疫了,多一分的眼神都未给,“冷酷无情”地将他们都赶去侧屋午睡去了。
目睹全过程的步故知,难免心会更偏向两个小童子多些,低声道:“外头正热着,其实多给他们吃一点酥山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祝教谕则是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笑言:“一看你就是没亲自带过娃娃,他们这些小人儿可精着呢,若是一次心软了,允了他们,后面便再也管不住了。”
说完便也忍不住“指点”一二,其实就是为了打趣:“日后你与你的夫郎有了娃娃,你定是那个慈父了,这可不行,得让你夫郎多带着些,或者到时若是我还有些空闲,也能替你们带带。”
步故知彻底闹了个大红脸,不肯再接“育儿”话题,只默默与祝教谕同用完酥山,收拾好之后,再提了正事:“先生是要开始教导学生了吗?”
祝教谕摇了摇头:“学业倒也不急,为师能教你的不仅仅是科考之道,最重要的还是那书本上学不来的为官之道。”
步故知微蹙了眉,有些不解,显然现在谈为官之道尚早,自然是学业更加重要,但又相信祝教谕自有其道理,便安静地等着祝教谕的后话。
祝教谕:“其实这些话昨日就该与你一同说了,只是为师近来鲜少主动关注京中动向,难免有不确定之处,只好先回来查看一番,今日才能与你说道说道。”
“想来孔老大夫定与你谈及过四十余年前的旧事,只是这背后的隐情,你定然不知,那为师今日就先从这段旧事与你说起。”
“承平四十五年,新帝继位,也就是今上,可今上是为先帝庶七子,且母族不兴,其能践祚还因先太子猝崩,再无嫡子。不过,这其中,大有文章。”
“这第一条便是,先帝诸子中,还多有母族兴盛者,众臣从未想过,会是今上登位。”
步故知似是领悟到了什么:“先生之意,是另有势重者支持今上?”
祝教谕点点头:“当年为师也不过才入仕途,其中隐情无从知晓,只是知道自今上继位之后,国师之权便越来越重,而国师,便是巫医。”
“再往前说,先帝晚年,极其看重巫医而寻长生,甚至封了个国师,先太子也因此与先帝多生龃龉。”到此,便不好再说了,而步故知也是明白了,这皇室秘辛怕是与巫医脱不了干系,而今上也多半是由国师支持上位,自然在掌权之后,会支持国师代表的巫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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