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又温柔地抬起了他的下颌,“哭什么?”
款冬顺着这只手,看向了眼前人,瞬即,泪水不断地溢出滑落,惹得眼前人连连以指腹为他拭泪,轻叹了口气:“这几日受委屈了?”
他即使在心底有万般的委屈,委屈步故知说了,明明只是去县学拜访教谕,竟整整四日未归,丢下他一人在孔家;委屈这四日来,除了那晚裴府的人来传话,就再没得到有关步故知的半点消息,可他仍不愿说出口,只拼命地摇头。
他还是害怕,害怕步故知会因此嫌弃他的软弱,嫌弃他的不懂事。
可步故知竟像是有了读心术一般:“是我不好,没与你交代好,便将你一人留在孔家,这几日也没给你消息,下次不会了。”
他松开了手,单膝蹲在了款冬的面前,好让款冬能舒服些低头看他:“可冬儿做得很好,这几日的事我都听说了,冬儿一个人就能揽下经营镜饮时,文书上的大半事务,还不需别人再费心,裴昂都在我面前夸你好多次了。”
他有意逗款冬开怀:“他还说,我这书也不必读了,只靠夫郎养活我便够了。”
款冬听了这话没被逗笑,反倒是紧张地抓住了步故知的手:“不...不行,夫君要读书的,我可以做活供夫君读书的。”
步故知一怔,笑也敛弭,他无比认真地看着款冬,直到款冬都受不了他如此灼灼的眼神,稍垂了眼回避,他才有觉不妥,反握住了款冬的手,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冬儿,你怎么这么好呀。”
款冬轻轻摇了摇头:“明明是夫君,你才是世上最好的人。”
步故知牵起半边的衣袖为款冬抹去脸上的泪痕,却忘了上面沾有几点墨汁,虽已干透,但在混了温热的泪水后,又重新化开,染在了款冬的脸上。
而那道晕开的墨,正好画在了款冬的眼角,犹如一把上挑的钩,在款冬的眨眼间,平添了几分动人与...妩媚。
第49章 风动(三合一)
窗外一阵风起, 吹动万物。
步故知听得院中的树叶飒飒作响,却有些分不清远近。
这飒飒之声似直入心间,拨弄着、挑逗着, 令他几乎有些无法自持。
他看着款冬眼角那道上挑的墨痕, 情不自禁地,用温热的指腹抚过那道痕, 却没想到,所过之处, 微微泛红。
但他没有停下手, 而是继续抚着,直到触到了款冬眉梢的那颗淡红色的孕痣。
步故知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这颗独属于款冬的孕痣,说是痣倒也不完全相像,反倒是如谁人执了毛笔,沾了朱墨, 用笔尖轻轻扫过了款冬的眉梢, 留下了这抹极淡却也极妙的笔墨。
这笔墨又与款冬眼角的红痕粘连着、纠缠着, 仿佛开出了一朵蕊红色花, 在随风摇曳, 引诱着谁来摘取。
款冬从未见过步故知这般的眼眸,似极深的幽潭, 吞噬着所有,又似极美的宝珠, 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危险却又令人心驰神往。
清风携来了步故知身上独有的清冷香味,让款冬想到从前在竹林挖笋时, 忽逢大雨,他只能躲在茂密的竹叶之下, 却仍会被沿着叶梢滴落的雨珠打湿,但浸润了雨水的竹叶,显得格外的青翠欲滴,他伸手摘下一片,送到了鼻尖,极淡的竹香便如丝缕般钻进了他的心。
也许是渴了,他竟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尝一尝,雨水在竹叶上,会是什么味道。他微张开了口,抿入那片叶,一瞬间的清凉沁入心脾,足以消解所有的疲乏苦累。
而此刻的步故知,就如同那片竹叶。
他感受着步故知指腹的温度,也感受到了步故知对他眼角眉梢的流连,而这种温热的眷恋,让他生了妄想,是不是,步故知也同样渴望着他。
他犹豫了几番,终是抬起了手,却发现自己竟在微微的颤抖,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退缩,他倾着身,一点、一点地靠向步故知,而他的手,也揽住了步故知的脖颈,他几乎就要栽进步故知的怀抱。
就在与步故知眼神相交的那一瞬间,悸动、躁动...还有心动,再也无法抑制,他听见自己用颤抖却又坚定的语气说:“夫君,我很想你。”
下一瞬,他闭上了眼,放松了自己,直直栽入了步故知怀抱。
他本以为,他只会得到一个怀抱,但这也足够。
却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是步故知抱着他,倒转了位置,坐到了高椅之上。
而他,被步故知一手环住了腰,一手揽紧了大腿,跨坐在步故知的身上。
他感受着腹前灼热的温度,愣了一愣,等反应过来,轰的一下,烧红了脸,便更是埋进了步故知的肩窝,不肯抬头,可身体却在微微动着,积蓄已久的情感,扰乱了所有的理智,也让他顾不得什么矜持羞耻,他只想与步故知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可就在灼热也烧上了他的身的时候,步故知扶起了他的头。
“冬儿,看我。”
是他乱了心神,没听出这声已包含着危险的警告。
他如同被捕猎者盯上的羊羔,天真懵懂,乖顺地睁开了眼,先前的泪迷蒙了他的眸,他似乎隔着雾隔着帘看在步故知。
他并不知道这样,只会更加刺激捕猎者的蠢蠢欲动。
可即使知道了,他也会甘之如饴。
步故知温柔地替款冬抹去眼上的泪痕,动作还是带有十分的冷静与克制,让人无法想象,款冬感受到的灼热,是来自于他。
他又替款冬拢好耳边的碎发,末了,似叹似问:“为什么想我?”
款冬反倒迷惑,可他也没有多余的理智思考,于是脱口而出:“我爱夫君,自然就会想夫君。”
但步故知动作一滞,低低重复着:“爱?”
款冬听到了步故知的声音,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又再重复着、递进着:“爱,我爱夫君,我想夫君,我要对夫君好,我想永远与夫君在一...”
直白又包含真挚爱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吞进了步故知的口中。
款冬来不及闭眼,而步故知也没有,他们从未如此近得看着对方,彼此心颤不已,却又默契地都在下一秒阖上了眼,专心感受着唇齿交缠的温度。
起初,还只是浅尝辄止,可不够,根本不够,爱意无法宣泄,步故知撬开了款冬的唇,尝到了更多的属于款冬味道。
但却没有像想象中一般,得到满足,而是更激起了步故知的渴望。
他轻咬着、吮吸着,仿佛在沙漠中独自远行很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属于他的甘泉。
而款冬无力抵抗,也不想抵抗,他试探着回应,却不想这无疑更是引诱了步故知。
夏日衣衫清凉,只薄薄一层,而衣领也不像秋冬之时合紧,反倒有些松快,如此,步故知便很轻易地扯下半肩遮掩,露出了款冬雪白的皮肤,他想在上面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肩上温热的气息几乎要灼痛款冬,唤醒了他最后一点的羞耻矜持,他本不想阻止,可风吹窗扇的吱呀之声在提醒他——
“夫君,不要...在这里好不好。”他艰难地找到了机会,字句断续。
他感到肩上的温热气息一顿,在下一瞬,远离。
巨大的失落感让他如从高空坠落,他慌张地攥紧步故知的衣袖:“夫君,回去...我们回去再继续。”
却听得步故知叹了一口气,为他拢好衣襟:“冬儿,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接着陡一悬空,是步故知抱着他站了起来,又将他放回椅上,自己却退却了几步,转身便要离去。
款冬抓住了步故知的手,泪瞬间就要落下:“是我不好,夫君,别走,在这里也可以,别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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