款冬怎么会不担忧,他深知步故知的性子,越是危险的事他才会越一个人去做,步故知独身去了那处,便说明情况定是险之又险。
想着想着,款冬的泪便湿了大半的面巾,可他也未自怨自艾地耽搁时间,问清楚了地方,便要去找步故知。
就在重新上车的那一瞬,他的心蓦地重重往下坠了一下,叫他站也站不稳,好在及时握住了车辕,才没摔倒。
他似有所感,抬头望向了林护院指的方向,那处不比城中平阔,而是矮山连绵,且更是浓云聚顶,黑压压的云连着乌漆漆的山,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吸进了周边仅存的所有光亮。
握着车辕的手不禁愈发用力,咯得掌心生疼,款冬不自觉地浑身颤抖起来,才坠下的心又陡然升到了嗓子眼,堵着他的呼吸。
他学着步故知平日里的习惯,强自深深吸气,将一切无用的心绪都压了下去,攀上了车,但这回他没有坐进车厢中,而是坐在了外头,攥着马儿的缰绳,对着还在车下的李护院道:“你回县衙叫人,人越多越好,只当是私活,来了的便都有赏钱。”
但他也知县衙里的差役并不会轻易听从他与步故知的话,“若这般还是叫不到人,便去街头招工,不管如何,要尽快带人跟上来。”
李护院才想开口,款冬却一抽缰绳,急速驾车远去了。
第146章 惊雨
天色越来越暗, 空气也越来越潮湿,浓云聚拢间隐有闷雷之声。
——快下雨了!
款冬抬头看了一眼如墨泼般的天色,手中的缰绳越攥越紧, 粗糙的麻绳勒入手心, 带来阵阵刺痛,却远不及此刻心中莫名的隐痛。
带着潮气的冰冷空气仿佛化成了一根根尖锐的刺, 在一呼一吸间扎入他的心,又似一把把锋利的刀, 正从他的心上一片片地剜下肉来。
已到了山下, 前路便愈发漆黑,层层叠叠的树影遮蔽了原本还算坦阔的山路,无端生出几分阴森诡异。
可款冬没有却任何的退却,稍缓下辨明山路后,便再扬缰绳, 驾马入山。
山路倾斜, 土石轻浮, 马车所过处飞尘四起。
太阳早就落下, 一般人此时都不会入山, 更遑论如此偏僻之地,款冬来时一路也未曾见过什么人, 但在山路拐弯处,竟与另一辆马车擦肩。
可他一心惦念着步故知, 就并未多看一眼,也就错过了擦肩之后,那辆马车竟然突兀地停了下来, 从上面陆续下来几个身着黑衣的人,他们看着他上山的车影, 互相对视几眼后便微微颔首,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再绕过一弯后,突现的火光让拉着车的马儿两蹄高抬,人立嘶鸣,而款冬也瞬间愣住了,被马儿甩下了车轩,却也不知痛,撑着路边的树根站了起来。
——火!怎么会有火!
呛人的黑烟顺着风笼罩住了款冬,才愣过一瞬,他便慌忙地跑到宅院门口,却发现大门被上了锁,怎么也打不开。
隔着院墙的火光冲到了檐上,灼目刺眼,空气也变得灼热起来。
“夫......夫君!”
刚开口,一股浓烟便呛入了心肺,教他连呼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跌跌撞撞地跑回马车边,顾不得马儿正在拼命挣扎,上手就去掰马儿口中的铁嚼子,弯曲处锋利的铁刃瞬间割破了款冬的手,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淌了一地。
款冬拿着铁嚼子,奔回到了大门前,试着用刃处去撬锁眼,可滚滚的浓烟让他一阵晕眩,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重影。
铁刃不仅在与锁眼搏斗,还在不断地割伤款冬的手,几乎喷涌而出的血在接触到滚烫的锁之后便瞬间干涸,皮肉灼伤的味道也愈发浓重。
终于,在款冬快要脱力之前,“咔哒”一声,锁眼转动,铁嚼子也“哐当”落地。
他用尽了身上最后一股力气,猛地撞开了大门。
门开的一瞬,火光扑面而来,但在光影之下,款冬看到了蜷缩在门前的步故知。
即使他已是头晕腿软,但不知哪来的力气,支撑他扶起了步故知,他眼中的泪也终于流了下来,看着紧闭双眼的步故知,他忍不住哭喊道:“夫君!”
可却没能看见步故知像以往般应声而笑。
而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是粗重的梁木被火烧断砸了下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梁木上瞬间纵起更大的火,而身后亦是漫天的火光。
极度的高温迅速吞噬着一切,此刻天地恍若岩浆烈狱。
款冬也终于支撑不住了,两人跌倒在地,他甚至听见了皮肉被灼伤的声音。
款冬勉力将步故知护在怀中,沾满鲜血的双手不断地抚摸着步故知的脸颊,喉咙已发不出声,可他还在喃喃地喊着:“夫君......夫君......”
灼烫的火光烧尽了他的力气,逼面的浓烟夺去了他的视线,可他仍紧紧抱着步故知,贪婪地记住与他肌肤相接的感觉。
他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绝望,死亡好像与他只有一线之隔。
但即使是要死,他也要与步故知死在一起。
可蓦地,一道闪电破开浓云而至,照亮了整个天地,紧接着,巨雷炸响,摇天动地,骤雨倾下,恍若天河倾倒,展现神威。
一瞬间,“滋啦”之声不绝,漫天的火光尽数被浇灭。
冰凉的雨水沉沉地打在了款冬脸上,如坠下的刀刃,疼痛,却让款冬再次“活”了过来。
雨水漫进了他的口中,滋润了他几乎要被灼干的躯体,让他重新生出了力气。
他踉跄着再一次扶起步故知,跨过门前的梁木,一步一步搀扶着步故知走出了这座宅院。
而每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深红的血脚印,但很快,又会被雨水冲刷散开,仿佛一朵一朵开在地上的血花。
雷声滚滚,如天地震怒,回荡在山谷之间,鼻尖则是雨水独有土腥味。
就在款冬搀着步故知走到山口时,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他们包围。
款冬以为是李护院带无数人来救,但才抬头,便见正对他们的刀剑在余火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随之,包围着他们的黑衣人一步步紧逼而来,杀意尽显。
就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款冬的灵台却倏地清明了,泼天的大雨打湿了全身,却没有折损半分他身上的气度。这一切都是景州巫医设下的圈套!
他搀着步故知站在正中,呵斥道:“贼人岂敢!谋杀朝廷命官,可是株连九族之罪!圣上定不会轻饶国师府!”
这话原本是起不到半分威慑的,但不知为何,从款冬口中说出,竟当真有了几分迫人。
可也只能让他们踟蹰片刻,随后,刀剑纷纷举起,但款冬却没有半分退步,而是坦然地闭上了双眼。
忽然,一阵地动山摇,是要比雷声回响的动静还要强上百倍。
马蹄声倾轧,举目望去,只见骑兵如洪水般拥来,溅起的雨水如浪。
在极短的一瞬,一支飞箭射落砍向款冬与步故知的刀,接着,喊杀声四起,款冬及时抱紧了步故知,趁乱躲到了粗树之后。
黑衣人便再顾不得砍杀款冬,纷纷迎战,刀光剑影不断,白刃鲜血飞乱,鲜血满地,甚至盖住了如溪般的雨水,汇成了一道道血河。
良久之后,款冬听见有人在喊:“贼人伏诛!贼人伏诛!”间有纷乱的脚步声好似在寻找他们。
也就是这时,紧绷的浑身终于得以放松,他颤抖着抬起了步故知的脸,如同幼兽般去嗅闻步故知身上的气息。
在感到从步故知身上传来的一丝暖意之时,他的嘴角溢出了鲜血,可他全然没有知觉,只任由自己栽入了步故知的怀中,缓缓挤出了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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