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故知随着款冬的目光也看了一眼,虽说现代高楼街道建筑远超古代,但他亦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帝国中心,也不禁赞道:“是,这就是京城。”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等入了内城,一切便更是繁华,高楼鳞次栉比,行人摩肩接踵,各色商铺应接不暇,看不出任何冬日之景,仿佛只街上行人呼出的气,就足够融化满城的风雪。
马车穿过半个内城,直至驶入东北角的一偏僻小巷才停下。
车夫与步故知他们相伴而行一月有余,互相早已熟稔,待到马车挺稳,语气欢快地对车厢中的步故知说道:“步郎君,我们终于到了!”
步故知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与款冬,才推开了车门,一抬头,便见大大的“杨府”匾额,灰底黑字,气象正大,骨气洞达,可见字的主人笔力不俗。而这大门也是不凡,乃是镌凿玲珑花样,一看就知不是寻常府邸人家。
原先步故知与款冬并不准备直接来杨府,而是打算麻烦车夫带他们去牙行处直接租房。他们身上随身银两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卖掉清河村田宅的银钱以及镜饮经营四个月来的盈利分红,加起来已有近百两。
虽说古往今来京城房价都不算便宜,但百两也足够他们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了,等到他在国子监安稳下来,也可以申请国子监为外来生员提供的廉租房。
可车夫受了杨谦的嘱托,并不同意步故知的打算:“我们主君说了,定要你们住在杨府一段时间,最好在过完春节之后,再另寻住处。”
步故知并不能分清杨谦的这句交代是单纯出于好客,还是另有深意,但念着款冬有些虚弱的身体,能直接住进安排好的住处也有利于款冬的修养,终是应下了杨谦的好意。
他才半抱着款冬下车,正准备亲自上前请传,但就在此时,杨府的大门便从内打开了,出来了浩浩荡荡一行人。
为首的是个妇人,妆容精致,衣饰不俗,样貌亦如天仙下凡尘,每走一步,身上的钗环玉坠便丁零当啷响个不停,而她身后的丫鬟小厮,亦是各个穿着不凡,一丝一毫的细节里,都吐露出杨府雄厚的家底。
那个妇人看见了步故知与款冬,露出了个与杨谦如出一辙的笑,热情地招呼道:“我说今日怎么院中的梅花都开了,原是步表弟与弟婿到了。少益在信里说,一路风雪不减,你们路上恐怕会有耽误,应该要比寻常时候晚到一些,我便派了人每日都在巷口等着,终于,等到了步表弟与弟婿。”
还不等步故知与款冬反应,她身后的丫鬟小厮就在她说话间麻利地上了马车收拾步故知与款冬的行李。
那个妇人看出了款冬的窘迫,没有贸然上前:“哎呀,我这个记性,都忘了初次见面要自报家门了。”这倒也与杨谦一般如出一辙。
“我姓张,正是少益的夫人,家中行三,你们唤我三娘也好,唤我表嫂也好,都随意。”就连说话方式也与杨谦一样,惹得步故知一愣。
不过随即,步故知就反应过来,牵着款冬上前半步,微微躬身行礼:“成...江州步故知,与夫郎款冬,前来叨扰...表嫂,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表嫂海涵。”
张三娘坦然地受了这个礼,没有半分的忸怩,随后亲自搀扶起了步故知与款冬:“不说少益在信中本就对步表弟与弟婿多有夸赞,只说我自己,看到了步表弟与弟婿,竟也觉得一见如故,无端端地心生亲近呢。”
又接过了款冬的手,面生一惊:“弟婿的手竟这样冷,都怪我,被这一见如故迷了心思,都忘了要请你们先入府了。”
款冬本能地想缩回手,生怕自己出身低微,污了这美妇人,但步故知却在他身后,暗暗扶住了他的腰,给了他底气:“冬儿,谢过表嫂就好。”
张三娘见了步故知与款冬之间的小动作,也没点破,反倒遮唇一笑,但眼神却暗暗瞟向了巷口,似乎在看到什么之后,才真的引着步故知与款冬入内。
如果说,东平县裴府是朴实无华的,一点不似江南宦官人家该有的样子,那京城杨府,则刚好与之对立,处处透露出无比的奢华与精美,内里庭楼台榭,小池叠石,甚至比江南园林还要江南。
杨府占地虽不算大,但府中却有厅堂五间七架,施设花兽头,斗拱檐角,饰以彩色。而后院便是一座园林,台榭星罗,园中还有一面湖,游廊连亭轩。
湖面在十二月的深冬也未曾结冰,反倒随风粼粼,湖下定是有源源不断的活水。而即使京城处处比成州繁华,但城中活水并不多,要引来活水再凿成一面湖,可见其中财力与匠心。
其实以杨府主人的身份,如此享受自然不无不可,但偏偏步故知从这些格外张扬的奢华布置中,觉出了几分不同寻常。
府中的一切,再结合张三娘与小厮丫鬟的打扮,很难不让步故知觉得,这些奢华是故意要完全展露给人看的一般。
那究竟是要展露给谁看呢?
第86章 招摇
翌日一大早, 天蒙蒙亮,犹可见两三星子,步故知便起了身。
才穿戴整齐, 外头就有小厮提着灯笼轻叩门而询:“步郎君可是起了, 热水与朝食已备好,是直接送进来还是送到侧堂?”
步故知回头看了眼睡得正好的款冬, 并不准备扰款冬安眠,便走到了门口, 轻轻拉开门, 一阵寒风袭来,屋内陡冷了三分,他忙出了门再反身紧闭上。
小厮垂眸躬身退了两步,等候步故知吩咐,恭敬十足, 仿佛步故知真是这杨府里的正经主子般。
步故知微蹙了眉, 怪异之感再次涌上心头。
不仅仅是面前这个小厮的态度, 而是整个杨府从上到下, 对他与款冬都殷勤太过。
就说昨日张三娘, 不仅特意为他与款冬设宴接风洗尘,而且为他们安排的住处也是杨府里除主院外最好的一院, 院里除开奢华精巧的家具布置外,就连冬日里的衣物饰品都准备齐全。
若说只是杨府素来热情好客, 也不至于做到连准备的衣物尺码都是正正好。
若说杨府有意讨好他与款冬,那就更说不通了,即使他是祝教谕的学生, 也受杨谦看好,但归根到底, 他与款冬不过是从乡下来投奔杨府的“穷亲戚”罢了,真论讨好也该是他与款冬去讨好张三娘才是。
小厮久未等到步故知应答,也没丝毫不耐,反而是将手中的灯笼靠近了步故知,好让灯笼散发出的微末暖意能稍稍为步故知驱赶深冬清晨的凛寒。
步故知感到身侧一暖,才回过神来,露了个歉意的笑:“去侧堂吧。”小厮赶忙领着步故知往侧堂去。
侧堂内早已灯火通明,也有三两小厮在内等候,见步故知来,纷纷散开端水呈膳。
随行的小厮将灯笼架在了门悬上,近了两步,低声问道:“步郎君可要人伺候洗漱?”
步故知心中疑惑更甚,但面上却未显露分毫:“不必了。”话落想到款冬,款冬从未见过这仗势,只昨日种种就已让款冬有些不安,若是再见这些人殷勤伺候的态度,定会被吓到战战兢兢,便又多嘱咐了句:“晚些时候我夫郎醒来,只跟他说洗漱和朝食在侧堂便好,不必时刻跟着。”
小厮会意点头,并不多言,后面步故知洗漱用膳,都没有再刻意地上前伺候。
直到步故知准备开口询问大理寺要如何去的时候,小厮才又上前:“夫人早已安排好了马车在府外侯着,车夫会载着郎君去大理寺与国子监。”
步故知点点头,刚踏出了堂门,又有一小厮从外头赶来,手中还捧着精美厚实的毛氅,步故知并不能辨认出毛氅的具体材质,但只看布料上在清晨微光下隐隐闪烁的暗纹,也能知这毛氅价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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