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昌没有多说什么,只将米往老伯的车上一放:“多的便算作跑路的钱,收下吧。”
老伯一怔,回过神后赶紧对着魏子昌与步故知躬身拜了几拜:“两位小郎君真是活菩萨啊。”
魏子昌赶忙将老伯扶起,低低说了声:“有劳,送到常街杨府。”便拉着步故知离开了城门。
几乎是越走越快,直到再也看不见城门,才停了下来,中途两人也在留意街边的店铺,可无一例外,都是门板紧闭。
魏子昌难得有了几分迷茫,他不是不知道从来民生多艰,但书上所读与亲眼所见,是完全不同的,更何况,他们现在也无力改变什么:“我们...现在回去吗?”
步故知抬头看了看仍旧落如鹅毛般的雪,又安抚地拍了拍魏子昌的肩:“回去吧,回去再说。”
等他们到了杨府,问过了管家,才知道那个老伯已经将柴送来了。管家明显见识不俗,还笑侃:“两位郎君是出去做好事了啊。”
步故知与魏子昌却没有管家那般轻松,没有接话。
管家知道他们的思虑,宽慰道:“府中物资齐全,不必忧虑。”又道:“方才祝先生好像是醒了,两位郎君赶紧去看看吧,祝先生可是我们主君的多年好友,主君曾嘱咐过,叫我们切记不可怠慢,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也无需客气,尽管与我说。”
步故知与魏子昌谢过管家之后,便往后院走了。
刚好迎面撞上了似要出府的裴昂,裴昂一见他二人,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你们回来了,你们再不回来,先生可叫我去找你们了!”
三人再一起往祝教谕的厢房去,步故知问道:“先生不是刚睡下吗,怎么就醒了,可还烧着?”
裴昂有些意外:“你们这趟可是走了两个时辰,先生也才是刚醒,已经不烧了。”
步故知低喃:“原来已经两个时辰了。”
裴昂又看到了魏子昌手中的麻袋:“只买了这么些东西吗?是什么?”
魏子昌将麻袋解开展给裴昂看:“只是一些粗米。”
裴昂更意外了:“怎么只有粗米了?”
三人刚好走到了厢房门前,步故知看了魏子昌一眼,低叹道:“进去说吧,正好也问问先生的看法。”
门才推开,一阵寒气便压过了屋内的暖意,步故知与魏子昌在门口解下了长袍,才绕过屏风来到祝教谕的床前。
祝教谕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见了他们三人,带着笑问道:“都坐吧,裴昂小子说你们到外头买杂货去了,可买到了什么?”
魏子昌同样将手中的麻袋解开给祝教谕看了一眼,祝教谕看着这些粗米糠米却并不惊讶:“原是买米去了。”
魏子昌有些忍不住了,直接开口将刚刚他与步故知在外面的见闻说了一说:“先生,州府之内已是如此,那成州其余各地,岂不是更加严重?”
裴昂顿时站了起来,显得有些慌张:“那东平县,那玉汝...不对,东平县有我叔父在,肯定会没事的!”
祝教谕点了点头:“是,东平县有裴县令在,他早在十多年前,就在县中设了一官府粮仓,多年经营下来,储粮充足,况且东平县内的米行商会,敢忤逆裴县令者甚少,整个东平县平安渡过整个冬日应不成问题。”
裴昂得了祝教谕的应和,才稍稍安了心,又坐了回去。
魏子昌抿紧了唇,却没半点心安,又将自己了解到的成州米市说了一遍:“即使成州有四处常平仓,但绝不够赈灾之数,而那个店家也毫不避讳,百倍千倍之语凿凿,除开东平县,又有几个府县能安然渡过此次雪...灾。”
虽只下了一日的雪,但种种异常之处,都预示着这场雪只会是雪灾的前兆。
祝教谕也是面色凝重,但显然他比步故知、魏子昌与裴昂要更加沉稳:“州府官场为师并不了解,但好在,许是天意,杨大学士在此时来到了成州州府,而现今州府衙门里,新调任不久的左布政使可是他的学生,不然,他今日一早便也不会去官府衙门。”
祝教谕又看了看步故知三人,略感欣慰:“为师原先只想带着你们前来请教杨大学士科考一事,也看看他能不能亲自教给你们什么,可现在为师觉得,你们如今虽只是小小生员,却能真的做到忧心为民,如此,为师带你们来这一趟,业已足够了。其余的,只能等杨大学士回来,我们才能知道,究竟事况如何了。”
第79章 请辞
棉絮般的雪就这么落了三日, 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地面上的万物。只在这杨府,便能见原先后院中的叠石奇山已完全被雪覆盖,看不出原本的嶙峋。
好在, 第三日午后, 终有雪霁之相,不至于酿成更加严重的雪灾。而阴沉的天也终于破开, 露出了难得的冬日煦光,只是这光像隔着玻璃般, 没有任何一丝的温度, 甚至更冷了。
如众人所料,在雪下的第二日,便有民众觉察出了雪灾将至,城中众多百姓不顾大雪之势,贸然上街哄抢米粮炭柴, 好在州府衙门事先有所防备, 在各个商街巷口都设了府兵维持, 才叫没出什么大事。
不过米价问题, 并未达到最好的结果, 州府常平仓内果真如魏子昌所说,只有三十万斤的储粮, 只一个府城,便有二十多万的人口, 只靠官府开仓赈济是远远不够的,但若要等消息传到京城再由京城运粮更不现实,必须要联合当地的商会米行, 调出中转仓中的储粮才可缓解燃眉之急,也是因此, 才叫商会米行有了与官府谈判的底气。
州府之内,便有左右两位布政使,除开杨大学士的学生左布政使外,其余官员都已在成州州府为官多年,大多认为官府能做的,便只有上报灾情达天听,再开仓放粮,后面只等京中派银派粮便可。
但新官上任的左布政使却强硬得很,直指府城之内米行商会趁灾囤货之事,要求以官府名义叫所有米行拿出储粮,并由官府暂为接手中转仓以调粮,事后米行若有亏损,再以京城赈灾之银补偿。
这可惊起不小的风波,要知道,若是真的按照左布政使的要求去做,这其中上上下下从官衙到米行能从雪灾中捞到的好处可要大大缩水了。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只左布政使一人肯定是没这个底气的,说不定头天刚说出这句话,第二日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但万幸的是,退下来的杨大学士好巧不巧,此时正在成州州府小住,又好巧不巧,新到任的左布政使正是这位杨大学士的学生。
而杨大学士何许人也,虽大器晚成,四十余岁才得中进士,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这个进士可是当年今上亲点的状元,此后便是一路顺风顺水,颇得帝恩,甚至于到了八十岁,今上仍不舍其致仕,只是老来思乡之情愈重,请辞三年,才终在今年得退。
可以说,若是杨大学士在成州州府衙门里出了什么事,或是他传了什么信到今上耳中,整个成州官场都得变天,况且,杨大学士能在国师之势倾朝的情况下,没有依附国师也能得帝宠近四十余年,可见其手段地位并不一般。州府衙门里的老油条们,就是脑袋再不清楚,再被泼天富贵迷了眼,也知道仅凭他们,是压不过眼前这尊大佛的。
但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官府衙门那边是不好再做什么手脚了,但这不代表商会米行就会乖乖听话,谎报储粮者众,加之即使接手了中转仓,在大雪冰河、封路的情况下,也很难在短短几日之内便能将米粮运到府城及其下县乡各地,所以,在陆路能行之前,还是得控制住城内现有之粮。
这就需要一个懂得米行暗规之人从中协助了,需得按照漕运关税之数算出现今城中各米行应有储粮,再根据这上头的数目,一家一家的核对,若是虚报之数甚巨,则以有碍公务之罪,没半身家,并不得再经营米行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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