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步故知抬头,对着祝教谕深鞠长揖:
“敢问教谕,学生是谁。”
第44章 风寒
步故知一手拎着长长的草茎捆住的菜, 一手执着一副卷轴,回到了学舍院中。
裴昂虽坐在窗前练字,但却在时刻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早早看到了步故知的身影, 便直接出了门。
他有些迫不及待,凑到了步故知的身侧, 与步故知并肩而行:“如何?祝教谕答应没?”
可话刚说完,他才注意到, 步故知的脸色苍白如纸, 额头还沁着点大的汗珠,却又不像是热的,就连脚步也十分虚浮,他连忙搀住了步故知,焦急问道:“步兄, 你怎么了?”
步故知轻轻摇了摇头, 步履不停, 直到回到学舍中, 将菜与卷轴都放好, 才一下子失了力,整个人几乎都要站不住。
裴昂见状赶忙将步故知扶到床榻上躺着, 可眼见着步故知的面色愈发苍白,他抬脚就要出去叫人, 却被步故知扯住了衣摆。
“我没什么大事,应当是前些日子寒气入了身,却也没多注意, 便在今日发了出来。”步故知的声音与往常很不一样,低沉的音掺杂着沙沙如碎纸般的声, 听起来已是十分虚弱,可仍强撑着气。
裴昂看着额头不停冒着虚汗的步故知,来不及分辨步故知说的原因,而是匆匆从柜子深处翻出了冬日的被褥,展开铺在了步故知的身上:“你别说话了,我去请巫医?还是让孔老大夫来一趟?”
步故知咳嗽了两声,还是摇了摇头:“无妨,待会儿麻烦你的书童替我去万善堂拿两副药来便成,我喝了药应当明日或者过两日便会好。”
裴昂一听,又急急想要出去,却还是被步故知拦住了:“不急在一时,我有事要与你说。”
裴昂拧着眉,他并不赞同步故知现在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样子,可也无法,只得耐着性听步故知的后话。
“祝教谕那边已经应下冰饮之事,还特意写了副字,署了号印了章,你将此事传扬出去,再于开业前,提前做几分酥山送给县内富户品尝,生意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裴昂几乎要开口质问,这都什么时候了,步故知还是只念着生意。
“再有便是,要尽早将店铺租下来,最好就在这几日,就选南街与主街交汇的那家,也不必多花时间另外装潢,只在后头置几架能封闭的矮木柜和几床冬日的棉被即可。”
“另外原料的采买也要劳烦你和傅郎多费心思了,主要还是糖、蜜、鲜果与鸡蛋,再买些各式大小的桶与碗,大致也就差不多了,硝石那边小羽会去办,至于制冰与酥山的方子我已在昨日写给冬儿与小羽了,到时就是他们俩负责做,傅郎若有空闲,多来店里看顾些就成。”
裴昂越听越不对劲,打断了步故知,说话也没个忌讳:“停,你怎么有种交代后事的感觉?”
步故知顿了顿,倒是像被这句话逗笑了般,即使浑身疼痛难忍,但还是扯了嘴角:“不是交代后事,而是怕耽误了开业的时候。”
裴昂对生意之事没那么看重,他反而更担心步故知的身体:“这开店之事又不急在一时,等你身子好了,我们一起安排不好吗?”
步故知在这时,沉默了一下,轻微叹了一口气:“现在已是六月,便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也是卖冰饮的最好时候,若不在此时立下根本,之后只怕会举步维艰。”
裴昂有些糊涂:“你不是说过两日便会好吗?等上两日又如何?”
步故知没有接这话,而是勉力撑起了身,半靠在高枕上,神色郑重:“裴兄,祝教谕让我三日后跟他去云禅寺一趟,归期未定,这几日孔家那边恐怕要麻烦你与傅郎多照顾些。”
裴昂觉得越发糊涂了:“怎么要和祝教谕去寺里了?他难道要收你为学生?”
步故知突然望向了长桌,方才的那片绿叶还在那儿:“也许是,他也很好奇一个问题吧。”
裴昂:“什么问题?”
步故知陡然开始剧烈的咳嗽,吓了裴昂一跳,赶忙上前探了探步故知的额头,触手即烫,内心也不免着急:“好了好了,我都答应你,这几日定将店铺之事安排妥当,你也别再操心了,我这就去找人给你拿药。”
步故知借着裴昂的力又躺了下来,眼前已是一片模糊,高烧与疼痛消耗着他所剩无几的精力,但他还是撑着最后一丝的神智,对裴昂交代道:“还要劳烦裴兄替我向冬儿传句话,就说教谕留我在县学之内治学,过几日才能回去,叫他安心,脚伤湿敷之事就要麻烦小羽了,等我回去后再亲自道谢。”
裴昂看着步故知即使虚弱至此,也要为身边所有人考虑周全的样子,心中莫名有些酸涩,他不断地点着头:“好,你安心在县学养病,孔家与你夫郎那边,我会与孔老大夫一道替你瞒着,定不会让你夫郎担忧。”
步故知听到了裴昂的承诺,才卸下了勉力维持的神智,眼前的一切像是被泼上了一层一层的墨,直到完全漆黑。
*
长桌上的那片绿叶,因失去了树枝的供养,逐渐地蜷缩泛黄,不过才是第三日,就成了秋日枯叶的模样,开窗后的风一吹,便飘飘荡荡跌落于地。
忽然,一双修长白净的手,拾起这片叶,又妥帖地夹到了一册书中。
步故知的病来得凶险,当日几服药下去,也没见半点好转,还是孔老大夫亲自来了县学,探了脉后下了几幅猛药,才堪堪退了烧。
当晚祝教谕也来学舍看过步故知,却也没说什么,只是以往那清亮的眸中,蕴着裴昂都能看出来的忧虑,可惜裴昂没胆子问。
临走时,留了一个童子在学舍,与裴昂的书童一道,照顾步故知的病。
终于在第三日的时候,步故知醒了过来,童子便立马去告知了祝教谕,而祝教谕也没有耽误,即刻赶到了学舍。
他看着一身白衣,蓝带束发的步故知,叹了一口气:“怎么就病成这样了?可是因为那事?”
步故知虽已醒来,也专门收拾了一番,可脸上还是半分血色都无,脖颈上的皮肤更是白近透明,连青绿色的经脉都隐约可见。
他坐在了祝教谕的对面,支肘撑额,开口低哑:“倒也不是因为那事,应是前段日子梅雨时,淋了几场雨,后面又总有事情忙碌,未曾好好休息过,才将病拖到了现在。”
祝教谕看起来并不完全相信:“那日老夫与你说过了,有时糊涂点未尝不是件好事,神佛之事向来便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又何必非要求个明白。”
步故知放下了手,看向祝教谕,原本他的眸是近琥珀的颜色,可也不知是否是在室内的缘故,此时显得不像琥珀,倒像块墨,叫人完全看不出其中所思所想。
他扯了个笑:“若是教谕也觉得糊涂是件好事,又怎会跟学生提及云禅寺呢?”
第45章 镜饮
引子吃了火, 燃如蛇行,噼里啪啦的鞭炮扬起灰黄的尘土,浓厚的白烟迅速升腾而起, 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但不过片刻后,尘烟散去, 一块长匾出现在众人眼前——
镜饮。
早在店门两侧等候的裴府小厮手脚麻利地端出一盘盘小碗的冰饮,送与围观的众人品尝。这些冰饮不过是冰磨成了沙再加了熬成焦黄色的糖浆, 不过上面都点缀了一两片的浅绿色的薄荷叶, 看上去便十分清凉。
围观的众人没想到看个热闹也能白尝冰饮,忙都欢喜地接下,一口下去又冰又凉又解暑,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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