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此时闷闷不乐,阗悯在赶他。赶走了他,好自己跟着岫昭私奔去?岫昭不光害他丢了大好前程,还要害他的命。他伸手按在阗悯垂下的手腕上:“阗兄真想好了?”
阗悯回过头笑了一笑:“不需要想,去见那女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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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还未走到关岳雪和巨鹰的马车处,便见着叶凌与龚昶在车外警戒。王宇忽然预感不好,龚昶出现在这儿是不是意味着里头有人?
叶凌见他三人到了只是动了动眉头,把头一低。龚昶大声叫了一声“小王爷”,更像是叫给车里边的人听的。果不其然岫昭自车里出来,从龚昶手里接过一根齐腰高的拐棍。
岫昭见到阗悯,紧闭的唇打开:“出来是有什么事?不舒服还到处乱跑。”
阗悯提起手里的水袋:“听说曦琰被药苦得到处找水,就亲自送过来。”
岫昭在他的脸和水袋之间挪了好几眼。
“胡说,我又没吃药。”岫昭说归说,从阗悯手中拿过水袋,拧开就喝了一半。
“曦琰见过里边的人了?”阗悯打算跨过他上车,被岫昭伸手拦住。
“悯儿要去做什么?”
阗悯低着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岫昭听过便皱了眉头:“不行。”
阗悯不解,侧头望着他。岫昭的目光里没有商量的余地,很是少见。岫昭握住阗悯的手,将人带到马车一旁道:“先前是你要留下他,怎么又不想了。”
阗悯心道不过是为了某个醋缸,既然舒桐也觉得不妥,强留下来反而让大家不愉快。“先前是先前,现在想法变了,曦琰为何不让人走?”
“他走可以,岳冰不行。”岫昭此话声音不小,在场之人神色皆有不小震动。
阗悯奇道:“岳冰可是从前送我去云滇的……她怎么会是……”
岫昭道:“之前我也不知道,不过看他们俩这么关心她,多留意了一下而已。”他指的自然是龚昶和叶凌。叶凌反常是从他开口求情,而龚昶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跑这儿的次数明显增加。
二人被岫昭点名,才知原来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嘴上没说。
阗悯道:“那她……”
“不准走。王宇将军走,是你留的情分,我也答应过。可岳冰是我奉天的掌柜,她的去留,可不是他一个将军说了算的。”岫昭拉着阗悯的手,握得生暖:“悯儿想过没有,放她回去,等养好了伤,再把那日延兹山的事做一遍怎么办?”
岫昭说的话不无道理。岳雪的厉害之处不在与单打独斗,而是在她笛音过处杀人于无形。修为高的人自然可以抗衡,可对普通人来说,这无疑是重噩梦般的存在。
阗悯依旧记得她如何不眨眼地杀了自己手下的人。要是在战场上遇到她,她能杀了多少人?可她和岳冰长相完全不同,岫昭又怎会如此肯定?
“曦琰是怎么认出……?”
岫昭歪着头道:“她来我麾下原本不是巧合,当初也明言了出身,这反而让我打消了顾虑。不过嘛……”
岫昭当年虽是用了岳冰,不过却把她放在了陇西这个远而重要的地方。在穆言的管束下,岳冰倒也没有做出什么引人注意的事来。可他也因此失去了一个监视岳冰的机会,包括龚昶在内,叶凌也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来。
至于岫昭,原本也不应该认得出岳冰。可他有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癖好:他喜欢看人头上的美人尖。这原本是他闲着无聊时候的突发奇想,到后来才发现,每个人脑门儿上那束头发的形状并不一样。这让他无端地多了一个认人的本事:无论是男人女人,都很少去注意到他们头发上的那一处细节,也不会去改动它。再后来,岫昭学会了看人的耳朵,发现人的耳朵从小到大都长一个样。
他生来记忆出众,看上十秒的东西便不会忘记,对岳冰这个掌柜也有特别的“关照”。岳冰右边耳骨上没有伤口,但是耳廓里边却缺了一小块。她的这个特征在众人之中十分特殊,以至于岫昭四年不见她,还能准确地认出她来。
岫昭当然不会与阗悯说这些,他堂堂一个王爷,怎么会没事盯着人的耳骨和美人尖看?况且他看阗悯也不止一回两回,咬阗悯的耳垂和耳骨也是家常便饭,熟得可以画下来了。
“本王识人从不会错。就算是悯儿易了容,也能闻出你身上的味儿来。”岫昭弯起嘴唇笑了笑,话语中似是在打趣,显然不想把原因交待清楚。
阗悯只是略有怀疑地看着他的鼻子。
“好了。别管我怎么认的,他二人都觉得是了,还会有假?”
龚昶叶凌二人互相打了个照面,也不敢说半个字。
“那王爷想怎么处置她?”此时期事关王宇的前途,不得不多问了一句。
“叛徒还能怎么处置?”岫昭杵着拐棍走到马车前,用长棍敲了敲车身:“岳冰,王宇不能救你,你还打算继续装睡到什么时候?”
叶凌忽低下头,道了一声:“王爷恕罪。”
第242章
“你有什么罪?”岫昭语气略显不耐:“知道她是谁还瞒着本王,你想救她?”
龚昶急道:“叶大哥只是同我一般不确定………所以…………他万不可能有背叛之心的。”
岫昭依旧看着叶凌:“是龚丫头说的那样?”
叶凌低头道:“属下从未想过做对不起王爷的事。属下的命是王爷救回来的,若是王爷想收回去,属下愿意奉上——”叶凌的手按在身侧的刀柄上,那是他的成名武器——落雪刀。这把刀平常都躺在刀鞘里,轻易不会出来见人。岫昭知他爱刀,倒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命如此轻贱。
岫昭看着那柄快刀,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可有什么师兄师弟?”
叶凌道:“我自幼拜师,师父就收了我一个弟子,没听说有什么师兄师弟。”
“是么。四年前,黄立死在陇西,凶手是用的刀。”
阗悯神色一凛。他记得黄立,黄立在上巳节带给岫昭一串沉香珠子,岫昭当做礼物送了给他。这串稀有的手串至今挂在他的腕上。黄立的死他也问过岫昭,不过岫昭当时并没有详说,而是将话题带了过去。如今岫昭旧事重提,是有了什么新的线索?落雪刀……他是在怀疑叶凌?
叶凌抿着唇,严肃的脸上没有任何反抗的情绪。
“既然你没什么可说的,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当时是你?是岳冰与你传信,让你杀了黄立?”岫昭从叶凌的刀鞘中抽出落雪刀,细细看去,浅薄的刀刃光滑得可以映出人脸来。
叶凌没有说话,只是微垂着头。
龚昶急得上前一步,却被阗悯拉着了。
“小王爷,你——”
阗悯摇了摇头,让她不要打断岫昭。
岫昭握着落雪刀在空中挽了个花,留下几道雪白的残影。“叶凌,今日你我的主仆情分到此为止,你与岳冰,都得死。”
阗悯见着岫昭举起落雪刀,深邃的眼眨也不眨。
“王爷——”
“王爷!”
两个女声同时响起。龚昶愣了愣,转头望向一旁的马车。岳冰拖着伤腿,从马车上跳到地上,跪了下去:“他与我并无什么交情,也从未私下传过话。”
岫昭看着她道:“怎么不继续躺着了?你为他求情,还说没有交情?”
“我…………”岳冰拙于言辞,当着叶凌的面反倒什么都说不出。
在去云滇的路上,阗悯记得岳冰总是围着叶凌转,叶凌对她却爱理不理。是不是他早知道,料到了会有今天?他都能看出来的事,岫昭应当也早知道。他故意拿叶凌逼出岳冰,是笃定了他二人的关系。可万一岳冰不出来,叶凌岂不是要白白送命?
岫昭手中的刀离叶凌的肩还有五寸。此刻叶凌看向岳冰,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并非如此。”岳冰总算能顺畅地说出来:“只有我记得他,他哪会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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