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昭杀心不止,一心想着要赢,挽弓如飞,动作越发熟稔飘逸。林宣看得暗暗道好,心道阗风看罢不知会作何想法。岫昭虽幼,不过也是嫡子,加之与正泫年龄只差三岁,日后登基也是极有可能的。阗风常年在外驻军,朝野上下褒贬不一,不时有些削军建言。皇帝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十年如一日信任他的将军。那之后阗家长盛不衰数十年,已到举国闻名的程度。
阗风虽有改朝换代的能力,可他心里却只装着他的主子。阗风能忠于皇上,可不一定会忠于新王。那三十万的军力,谁也不敢去试运气。——谁得了阗风的支持谁就能坐稳这天下,林宣知道,姚千霖自然也知道。
岫昭转瞬之间便已抽空箭袋,除了最初的三箭落空,后十七箭都较稳定,大部分都中了。他回头望了望正泫,正泫似乎也已射完箭,在远处冲他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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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派出去的人不多时带着狗回了,将二人射中的猎物按箭杆上标记分做两堆。正泫的一堆,大大小小总共十一只;岫昭的一堆,也是十一只。皇帝听得人回报,顿时锁了眉头:“都射完了?”
“回皇上,完了。”
此时岫昭正泫也双双策马归来,在马上嘻嘻哈哈,时不时在打闹。皇帝看了看两个儿子,又问阗风:“你这是怎么猜中的?可能算着北地的蛮子几时撤军?”
阗风只是笑:“皇上可问着我了,我不过随口一说,没想过能说中。”
“这可难着朕了。总不能让他二人都拿第一?”
正泫二人回了皇帝身边,齐齐喊了声父皇。林宣二人也跟着回了,将二位皇子的马匹交于兵士,垂手立在一旁。
“你们过来看看。”皇帝指了指二人射获的猎物,“谁赢了?”
岫昭上前数了数,看了正泫一眼,开口道:“孩儿瞧着是一样的。”
“你呢?”皇帝又转头问正泫。
“父皇赛前就已和我二人说了,按射中数量定输赢,儿臣看着也一样。”正泫低着脑袋,听着岫昭那头有声,偷偷一看,却是岫昭在眨眼。
“不行,朕只赏一人。谁说服了朕,谁就是第一。”
两小听着不敢应声,一问便是让对方第一。皇帝觉着他二人有意谦让,又问阗风:“依你看,这怎么断?”
阗风看了看地上道:“大殿下射中的多是獐鹿,虽是易中,较之它物数量上少得多,也难寻;二殿下猎物多是狐兔,数多量大却是难射中。臣看来,二位殿下各有各的喜好……”
“停停停,朕是听出来了,你就只会说平手。”皇帝打断阗风:“朕听你一说倒是有了决断。北清的个儿大,若是寻常猎户打猎,理应算胜了。至于曦琰所获,多为狐兔,兽小灵敏,更考验手上工夫。既是你们兄弟比,当按难度做准,这次算曦琰胜。”
正泫听得一愣,没能答上话。岫昭喜道:“如此是我赢了?”
林宣初闻也是一喜,随即又疑上心头,看了看那两堆猎物。姚千霖此时的表情反倒像是意料之中,目光淡淡扫过阗风。
“你赢了,想要什么赏,说吧。”
岫昭想了想,伸手拉了正泫道:“想让父皇同意我们出宫玩上一日!”
正泫忽想起以前二人偷摸着商量无果的事,抿着嘴想笑又不敢。
“还要一千银子!”岫昭忽又想到什么似的开口。
“一千银子就够了?朕给你两千。今日记着早些回去,免得你母后叨念。”皇帝开怀一笑,招呼阗风一众臣子继续,放正泫和岫昭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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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牵着手出得南囿,一时高兴,也忘了谁输谁赢。正泫吩咐姚千霖道:“今儿不要你跟着了,你自回去等我。”岫昭扭头没见着林宣,奇怪着“咦”了一声,并未没放在心上,只盼着同正泫同游。姚千霖躬身应了,也没回宫,反而又朝里边儿去了。
“他又进去做什么?”
“管他呢。”岫昭扯了正泫手,“大约去找林宣说话吧,没他们跟着不是正好。”
正泫应该是这篇文里最复杂的人设,不知道我能不能写好他。握拳给自己加油。
第100章 不虞之隙(3)
林宣自不久前就有种奇怪的感觉,这感觉他说不上来,偏偏又无法忽视。经验老到如他,做事时常是看着开头,就知道结尾的洞察力。但方才他好像忽略了一件极重要的事,就如同一根芒刺留在身上,许久不能拔出。
这种感觉让他没有跟着岫昭出去,而是独自留在了南囿里。林宣先前站立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众人都随着皇帝和阗风去了观景台。他极力回想方才遗漏的细节,却发现问题不是出在地点上。
林宣想透这一点,猱身进了水沼地。沼地里遗落着各种各样的箭支,有皇帝射出的,也有王公大臣们射出的。今日参会每个人的所获都会记录在册,所以每一支箭上都有着特殊的记号。岫昭的是“琰”,正泫的是“清”。林宣不出所料地在沼地里找着了岫昭射空的九支箭,连带着正泫的也一并寻找。
“师弟,你在这儿做什么?”
姚千霖的出现有些出乎意料,林宣忙扬了扬手中的箭支:“替我家殿下寻箭来了。你也知道殿下年岁小,气力不足,所以这一批箭都是量身定做,嵌了不少金在上面。放这些金子埋在土里,殿下不乐意,回头又得说我。”他说完便递了羽箭给姚千霖,笑了一笑。
姚千霖目光扫过羽箭上的鎏金“琰”字,并未伸手去接:“我同样是来寻箭的,不过好像你已经替我找齐了?”
林宣另一只手上果真捏着正泫的“清”字箭。他听罢举双手递上:“老弟这可省下不少功夫了,的确都寻着了。”
姚千霖取过羽箭,嘴角一抬:“那真是谢谢了。”
“师兄何必跟我客气。”
林宣依旧笑得和蔼,那模样姚千霖看着就来气。
“宫里还有些事,我先回了,师弟请便。”
“师兄慢走。”林宣低了头,目送姚千霖离去,眼角一瞟芦苇深处。一人高的枯草丛中,有他适才扔出的第十支箭——这支箭的箭杆上,同样落着一个“清”字。
他总算想起了自己方才觉得蹊跷的事。正泫其中一只猎物身上,有两处伤口。这两处伤口如此不同:虽都是箭伤,可一处是擦伤,一处是致命伤。——越大的猎物,越不容易一击致命,甚至不少还能从经验丰富的猎人手中逃脱。如果正泫没有杀死那只鹿,只是造成了擦伤,他的箭当然是掉在了地上。而猎物身上那致命的一支箭,就不是他射出的。皇上早定下了胜负规则,是按猎得动物的数量计算输赢,而不是猎物的大小——或许是考虑到两个儿子的体格差距,这也是岫昭狩猎小型动物的原因。
……姚千霖破坏了规则。这是正泫的意思,还是他擅自做的事?林宣重新捡起那支刻着“清”的羽箭,从中折断,把带字的一头藏入袖内。他虽有过人的智力,却一时不能猜透姚千霖这般做法有何用意。为什么不直接让正泫赢过岫昭,而让两人打成了平手?
这件事正泫到底是知还是不知?
林宣头一次觉得两位皇子的争斗可能要提前,虽然当局者还没事人一样的嬉闹玩耍。岫昭同正泫的关系好到让他不忍心去破坏,今后两人可能再难有如此纯粹的回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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岫昭得了两千银子,与正泫逛街却抠抠搜搜,半点儿舍不得用。正泫笑了他一路,最后用自己身上的银钱替两人结着账。
“我说你,钱攒着不用是什么意思?是平日里不够花了,还是想背着我什么大事?”正泫此时坐在酒楼的窗户边儿,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目光落在一个打扮精致的大小姐身上。
岫昭见他看楼下,伸手把正泫托腮的手拽了拽,“没什么大事。你与我出来玩,看什么姑娘?难不成你大我三岁,就想着与人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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