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龚昶低了头,蹲下帮他处理伤口,也不让林宣看她脸。
虽说没听完整,可岫昭那音量,他在坑里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面上有些担忧,“王爷从没发过那么大的脾气。”
“嗯。”依旧只换来一声简短的回答。
“别往心里去。你不来,我就死了,我还要谢你。”林宣见龚昶的手停了片刻,又继续动了起来。
“你没有错。”见少女依旧不愿说话,林宣知道她又钻了牛角尖,“你难道认为我的命不重要?”
“我没有!”龚昶急道,“我没听话,确是有错在先,即使你这么说……别说了!”龚昶一边说,眼眶又红了起来,林宣本是想安慰她,却不料反倒把人急的又要哭了,顿时慌了神。
“别哭啊。”怎么好像又回到了她小时候,那个倔强爱哭的小孩又回来了……
“我没哭!”龚昶声音大了,舒桐在上面也听了个清楚。
“…………”
舒桐突然觉着龚昶不过是一个没长大的女孩子,虽然外表风光厉害,想哭的时候也只会憋着,还天真地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也亏得阗悯说的有用,岫昭没有追究,想必她心里,还是怪他二人的。
人或多或少总有些两难的时候,又有谁知道自己选的到底是不是对的,龚昶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可即使不知道,还是要面临选择才能走下去,可能结果背道而驰,但那也是自己选的,不能后悔了重来一次。他想着等等去向龚昶道个歉,就是不知人接受不接受。
岫昭抱了阗悯回了先前马车停靠的山坳,侍卫已全没了,好在车还完好,阗悯的轮椅也在。阗悯靠在他身上时而清醒,时而又晕过去,这王爷的心情从没有被人折腾得如此难受。
眼见着不能再靠马车过山,岫昭把那架轮椅推了出来,犹豫了会儿也没舍得把阗悯放下,生怕一放手这少年就要消失一样。
阗悯在他怀里动了动,安静得像一只兔子。岫昭见他口唇干了,找了水壶沾了水喂他。谁曾想这么一个安静的少年,适才为他强挽了那张弓,做了身子骨吃不消的事。“真是乱来……”他这一声低低地落在阗悯耳侧,少年模糊着嗯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在答他。
岫昭低头在他额头上碰了一下,轻声道,“要撑住,到了陇西,就有办法了。”
第67章 铭志悬壶(1)
叶凌没追上谨瑶,却在延兹山脚赶上了岫昭。见着主子怀里抱着的阗悯,当下就皱了眉,人已快咽气了……神仙难救。叶凌单膝跪地,低头道,“王爷,属下来迟。”
“你后面还有多少人?”岫昭一点头,喝了口水,把那水壶拧紧了丢在一边,手上还揽着阗悯。
“还有十几人,稍后便到。王爷可要回府?”
“回去做什么?”岫昭看着阗悯嘴角的水珠,伸手拂了,丝毫不在意在一旁着急的叶凌。
“王爷回去小王爷或许还来得及……”京城的大夫无疑是最好的,万一阗悯不幸,岫昭也不用再去云滇,免去奔波劳碌。
“我要去找穆言。”岫昭皱了双眉,即便要付上一些代价,为了阗悯也是值得的。
“王爷!穆掌柜那……”叶凌仿佛听见了一件荒谬至极的事,岫昭走这么远就为了……他忽然想到前些日子听到的传闻,心中叹了,以前岫昭没有过儿女情长,现在却为了阗悯去用穆言,那个最不能动的穆言。
“不用说了。你挑几个人跟我走,林宣舒桐伤重,把他们背过山去。那边安排车马接应,明日我要到陇西。”
岫昭把阗悯放在轮椅上,拉开衣襟开始裹伤,叶凌这才发现他肩上红那一大片是他自己的血,忙上前帮手,“王爷别动了,交由属下来吧。”
龚昶回的时候却是半扛着舒桐,林宣见着那在地上起不来的将军,也不好意思让龚昶一个带俩,只得一瘸一拐地跟着走。舒桐虽是伤重,这会儿被龚昶架着走脸上也火辣辣地烧。
“龚掌柜,先前的事,对不住。”舒桐说完,见龚昶侧过了脸,距离近得让人想入非非。
“看来舒统领没什么事。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们无关。”龚昶简短地说完,把舒桐放在阗悯身边,便与叶凌安排去了。
阗悯的马和弓都找了回来,这时那张强弓背在了王府死士的肩上,舒桐与林宣也被众人轮换着背过延兹山,力争在最短时间到达陇西。阗悯的雪枂神俊,一路下来岫昭带着疯跑也没倒下,其余几人已是换了第二匹马,终是在曙光初露之时见到了陇西郡的界碑。
岫昭一身都沾湿了,分不清是汗是露。身后几人见主子不要命地跑,也不敢停下休息。在城门外三里,总算遇见了穆言的人。候着的是个十五六的少年,看着与阗悯差不多身高,背后背了个药篓,装了半筐草药,他见着岫昭一行便横臂拦在了路中,弯腰行了一礼。“师父有令,在此恭候王爷。”
“穆言呢?”岫昭勒住马,将怀里的人扶了扶,阗悯又迷糊着醒了,他总算放下一颗心,只要到了这儿,阗悯去了鬼门关也能拉回来。“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入的他门下?”
“师父在医馆等王爷。”少年依旧低着脑袋,没有朝马上看一眼。“小人名叫添福,是去年拜的师。”
“添福?”岫昭琢磨着这真是有穆言起名的风格,让添福与龚昶同乘,在前面引路,自己勒了雪枂慢行,轻声对阗悯道,“你感觉怎样?还想睡么?”
阗悯在马上颠了一天,只喝了点水,这时简直感觉小命都要丢了。岫昭怕他抓不稳跌下去,用布条将两人捆在了一起,此时岫昭前胸贴着他后背,心跳也听得清晰。他倒是不想睡,只是想吐,这一路来不用驭马也有策马狂奔的体验,哭笑不得地道,“这么个姿势怎的会想睡。”
岫昭不易察觉地一笑,弯了弯眉眼,“倒是我没想到你不舒服,只顾着赶路了。”他伸手给阗悯解开束缚,双手穿过他腰握住马缰,还让阗悯靠在他身上。
舒桐甚至也有点儿佩服岫昭这苦中风花雪月的本事,把阗悯抱得像失而复得的爱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前几日林宣跟他说的话他又翻来覆去地想了几遍,断定都是在诳他,作不得数,也信不得。此时阗悯在岫昭身上靠着难得温顺恭敬,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他也没想阗悯还有没有反抗的力气,只道是少年默认了这种关系。
“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阗悯这一路上想了几次,脑子里昏昏沉沉,也没想出个结果来,原本以为那些刺客都是朝他来的,结果却跟岫昭对上,死伤得那般惨烈。
岫昭盯着前方出了会儿神,答非所问地道,“我不带那么多人出来,就是怕这个。还好你们都没事。等会儿见穆言,让他治好你。”
阗悯省起他先前就提起的掌柜,不知是怎样的人,能让岫昭这么一再惦记着。他伸手摸雪枂项上鬃毛,马儿一溜小跑起来。岫昭单手环了人腰道,“做什么?还想被捆着?”
阗悯笑道,“不是想快些到么,耳朵听腻味了,亲眼见了才不好奇。”
舒桐跟在后面,前一眼看着人还在笑,后一分钟就昏在岫昭怀里,顿时自责起来。那时候阗悯拖着残破身子还护着他,其实已打定主意,想着自己活不了吧。
一行人到钱庄也就半刻时间,陇西的奉天钱庄很是气派,立在最繁闹的街口,铺面在整条街也是数一数二的宽,左边的铺子牌匾挂着“芸生堂”,细瞧是一间医馆,大堂的桌案前挂着几只葫芦,案上一方绿玉镇纸,笔上沾了墨,主人似是才离去不久。西边整整齐齐一面墙的药斗,乘放着各式药材。侧后方的小几上摆一杆小秤,另有药杵,采药刀等用具堆叠。舒桐见着那堂北方供着三尊乌木雕像,地上香炉还燃着线香,不由问道,“这是供的谁?”
“那是神农祖师爷,孙先生,张先生。”添福隔空对那雕像行了个礼,去把药篓放了,又回来道,“师父可能有事,王爷稍等,我去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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