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铭志悬壶(3)
“什么?”舒桐没明白他的意思,穆言是王府的掌柜,又有哪里不自由了,难不成做掌柜不是他心甘情愿? 可见着他与岫昭的关系,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啊?
“嗯……怎么说呢。”林宣对舒桐这个年轻人颇有好感,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一次酒,糊弄了一次的缘故。伸手一搭舒桐肩,低声道,“穆言呢,是王爷抢回来的。”
“…………”舒桐的表情像是哽了一颗蛋在喉咙,精彩的很,林宣摆了摆手,“你别想歪了,你看,穆掌柜很漂亮吧,漂亮就会有很多人喜欢吧……”
舒桐皱了眉想着他一边喊人不要想歪,一边又误导着人想歪是什么意思,“停……说重点。”
“这就是重点了。穆掌柜从小眼睛不好,受了很多误解,其实这是一般人挺常见的想法……他因为这个,从小就立志,跟了大夫学岐黄,要治好自己的眼睛。”
“可事与愿违,当他终于有法子了,发现那药引却找不着。民间虽是罕见,可宫里却是有进贡。”
“所以王爷就……”舒桐听他一说,难不成岫昭是拿着人想要的东西利诱。
林宣摇摇头,“王爷哪儿有那么闲,这些事他又怎会知晓。不过民间传王爷爱香,这倒是真的。”片刻又道,“当时穆掌柜有位至交好友,为了这个去王府求王爷。”
“王爷那日也是高兴,就见了这位公子,听得他讲了始末,就要见穆掌柜。”林宣接着道,“穆掌柜本不愿去王府,觉得王爷那般的纨绔风流,去了就没个好下场。”
“…………”舒桐心道这也怨不得别人,岫昭这名声也是自己搞出来的。
“后来见了王爷,聊了几个时辰,又留在王府几日,王爷便去宫里求了那龙涎香。”
舒桐心道原来是此物,也难怪民间难寻,岫昭那琰王府也没有的话,怕是这世上就没了,“后来呢?”
“王爷拿到也颇不容易,据说太后那也是已经烧完了,到正泫那才寻着,为了这个在桑雎宫跟正泫下了三天的棋,赢来的。”林宣摇摇头,“王爷那些年韬光养晦,别说赢正泫,门口那十岁的幼童都打不过。”
“东西虽要来了,王爷说也不白给穆掌柜。穆掌柜便答应替王爷做三件事,这三件事不分时间,不分地点,只要他能做到的,都会去做。王爷那时候实则把穆掌柜当了朋友,也不与他谈什么恩情报酬,只是穆掌柜既然那么说了,王爷也就应了。”
舒桐心道原来岫昭也是个性情中人,只是平日里实在点儿痕迹都没,藏得严严实实。听得林宣又道,“穆掌柜别了王爷,在陇西开了这芸生堂济世,虽不是富甲一方,但也是宽绰有余的。
前年的时候,穆掌柜回了王府,求王爷给个差事。你也见了穆掌柜,那般心气的人,没有什么事是不会求人的。王爷一问之下,才知穆掌柜的那位知交患了重病,每日只药费的开销,就足以顶上芸生堂半月的银子。
穆掌柜说,就算王爷要把他卖了,能救人也是甘愿的。王爷想着他的医馆在陇西,也就让他做了陇西的掌柜。后来王爷说,能让穆掌柜这么倾其所有的人,不是知交,是爱人。
又过了一年,穆掌柜的爱人就撒手走了。穆掌柜伤心过度,一夜白头。那时候他潜心钻研医道,已成了一方名医,却还是救不了他。在那之后,穆掌柜问王爷那三件事,说要替王爷办了。
王爷觉得事有蹊跷,想他浑浑噩噩,又怎会突然提及此事,遂暂留人在王府,差我去陇西暗查。结果你道我见了什么,穆掌柜已将爱人和自己的墓志都刻好了,就想要一同去了。想着在人世还欠着王爷的情,要先还了这段恩。
王爷不允他,穆掌柜也毫无办法,为此同王爷争了一日,哭了半日,在王府里病了大半个月才好了,王爷叫他好生活着,那三件事想也不要想。
那龙涎香,本是王爷当年给他的,换了他三个愿望。现在王爷第二次要求他,要救小王爷。真要有第三次,那就是要他的命。
龚昶叶凌那般不愿来,其实我也不愿来这里。”林宣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声,“不到人命关天,王爷怎样也不愿提要求,破例的第一回 ,是救龚昶,所以龚昶与他亲近,也因为这世上,再找不出跟王爷如此像的人了。”
舒桐半晌没说出话,阗悯这欠的又是半条命,穆言要是真有个什么,想是众人都不得好过了。“你怎么要与我说这么难受的事,这以后我怎么面对得了他。”舒桐一向把阗家的恩人当自己的恩人,把阗悯看得比那襁褓里的婴儿还宝贝。
“我不与你说,你还当龚昶不想救小王爷呢,她是不想自己的恩人出事,这事本与小王爷没什么关系。”林宣摇摇头,“多个人知道也好,若以后穆掌柜有个万一,这世上多个人惦记,或许没那么苦吧。”
“………我去找阗悯。”舒桐原本就觉得阗悯的事难受得慌,现在听了穆言的事,就算阗悯治好了,也要再难受一次。他该怎样去跟阗悯说呢?
林宣见着人出去,倒在床上,看着床幔发起了呆。
舒桐找着阗悯的时候岫昭也在,穆言正给他上药,岫昭从延兹山回来起,就不离阗悯十步远,甚至用膳都不愿意挪一挪身,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变了。
此刻岫昭半褪了衣衫,双肘撑在桌上,手背托着下巴。那肩上的伤也是不浅,穆言在一旁直叹气,“王爷也不多带些人手。”
舒桐行了个礼,岫昭让人进了,对穆言道,“寻常人哪会这么狠,这次出来,早知道听母后的,找位将军送,还好使些。”
“王爷觉得还是他?”
“不是他还有谁。”
舒桐也不知他二人说的谁,心思只在阗悯身上。少年此刻衣衫都褪了干净,面色平静。胸口几处大穴扎了针,针滞留在穴上。手掌上绑着一截细竹筒,再用白纱裹覆着。房里用了暖炉,温度刚好,舒桐道,“他这手……”
“如果醒了,可能神志不清,抓坏手掌,所以只能绑着。”穆言简短说了,舒桐听得眉头一皱。
“这三日如果能熬过去,性命无忧。如果过不去……,还是注意着他醒,不醒来是最好的,醒了就别让他伤害自己。”穆言给岫昭上好药,又替他换了件衣裳,“王爷同舒将军都是病人,今夜我让添福守着吧。”
第70章
“不,本王要留在这儿。”舒桐知无法劝他,怕阗悯意外的何止是岫昭。
“后半夜我再来替王爷。”
岫昭听着也没点头,披了衣坐在床边。
“你俩都出去吧。”
“舒将军早些养好伤再过来不迟。”穆言给阗悯起了针,把换下来的纱条衣物收到一边,“有什么事王爷叫我。”
穆言与舒桐一并出门,舒桐犹豫再三,“穆掌柜。”
“将军是内伤,不宜思虑过多。”穆言停了下来,想着大约他又要问一遍阗悯的伤,转身却见舒桐单膝跪了下来,赶紧扶着人起,“这是做什么,我会尽力救他,将军不用这样。”
“舒桐代阗悯谢穆掌柜的救命之恩。”舒桐深觉得这一跪是避不掉的,他良心不安,阗悯不知道,他不能装不知道。
“先起来。我只能保得了他的命,身上的毒还是不能解。”穆言面色有些沉,“这世间我不能治的,你又何必谢。你们看好他,他不能再受伤,多一条伤口,就多一分危险。”
“穆掌柜的意思是他的伤都不能愈合了?”舒桐扶着他手臂,只觉得腿上无力,忽然站的力气都没有。
“他体内之毒拔除之前,是这样的。过得了这三日,再调理好气血,短期内应当没事。”穆言拍了拍这位年轻的将军,想着这异姓兄弟竟比亲兄弟还亲了。
岫昭守着阗悯到第二日半夜,睡意一下反噬了来,靠在床柱上闭了眼。阗悯安静了一整日,不吃不喝,跟个活死人没有分别,穆言叮嘱着每隔两个时辰给他喂一次水,岫昭见着他牙关紧闭,怕人呛着,便掐着时间口对口地喂。一众人见自家主子做到这地步,便也没谁说要来替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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