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昭眨了下眼,双手掌住阗悯的脸:“你在想什么?怎么好像有些心虚?”
“这一路的事,岂是人能算出来的?”先不说舒桐是个变数,龚昶也是个出人意料的。阗悯原本实在也有些想不通,这时又被岫昭逐渐凑近的脸夺去了注意。岫昭额头抵在阗悯脸上,像只猫似地轻蹭了一下。
这种风轻云淡的亲昵举动岫昭这种老色鬼平日里不爱,阗悯却头一回觉着可爱极了。“曦琰……”
“啊?”岫昭忽被阗悯揽着腰,双掌一分撑在他肩上,眸子微眯,朝上的眼尾愈加明显了:“怎么呢?”
“你送来那只猫……”
“猫怎么?”
“没什么。”阗悯近距离“欣赏”了一阵他的“猫主子”,又规矩地放开了手。“都说猫有九条命,没那么容易死的。”
岫昭眸光闪了闪:“我是没死,是跟着我的人替我抵了命。”
阗悯微笑道:“别想那些了。若真有命中注定,我希望那一日有你陪着。”
岫昭抬了抬下巴:“这有何难?你死的那一日,我抹了脖子陪你。”
“就不能斯文点儿……”
岫昭握着阗悯的手拉到胸前:“那我——”
两人情话说到一半,忽见林宣从外头奔了进来,衣袂扫过,带起了一阵风。穆言紧随着他,也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阗悯没见着穆言的药箱子,想起什么似地问了一句:“穆掌柜的药做好了?”
穆言似是没料到他这般关心,点了点头,又瞬间摇了摇头。
“是外边有什么事?”岫昭问向林宣。
林宣站定咳嗽一声,“我想着王爷与小王爷话说完了,我们还是进来比较安全……”
“…………”
阗悯原本没想他们会出去,这时候却不想他们回来。“龚掌柜呢?怎么不见人?”
“她去切药了。”穆言想着龚昶把鸳鸯钺当切药刀,就一阵唏嘘。
“嚯。”林宣只道穆言在说谎,一会儿又觉得他没有说谎。
四人一时无话,各自在厅里找地方坐了。林宣瞧着地上的纸片,感慨道:“说起来王爷以前写了那么多,我竟也没有多收几份,现在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当初没想着岫昭的书法有今日的成就,林宣确实有些悔。等他后来发现岫昭墨宝外边儿千金难求的时候,岫昭又不愿多写了。从前他写的那么多,也不知道收去了哪里。
“这家主人想来是买了宫里偷出的东西,王爷应当让我把这带走。”
哪壶不开提哪壶。阗悯心道他都没碰到,林宣还想着偷了倒卖。就算他养了上百孤儿,也不能忍与他抢这些东西。
林宣见岫昭不吭声,心道他是准了,起身往那博古架边蹭,想着能再找那么一两件值钱的墨宝也值了。原本这东西是岫昭的,所以也不算是偷,这与他平日两袖清风的作风相合。
他独自蹲在地上翻找,这一翻之下惊得下巴都忘了合上。
第281章
岫昭见他蹲在一边遮遮掩掩,心中大疑,问道:“你在做什么?”
林宣背脊一僵,忙抱起地上一堆卷轴,跑的远远的:“王爷等我看完了回话。”
“…………”
岫昭道:“你看就看,跑什么?”
阗悯挽着岫昭,不让他追林宣:“林掌柜,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林宣动了动嘴皮,辩道:“有没有银子王爷都不能再撕了,多可惜啊。”
“在王府也没见你这个样,出来了还想顺走别人家东西了?”岫昭对林宣这财迷行为无语得紧,还好在场的几个都是熟人,丢人也丢不到哪儿去。
“王爷刚不是还想放火烧了?这烧比我这顺,过之而无不及啊………”林宣碎碎念着,声音恰好让众人都听得见,又似乎只是在对自己说。
穆言听着觉得有理,低低笑了一声。
岫昭一时找不到话驳他,恼道:“给我把东西抱过来!”
阗悯心道帮不了林宣,索性去帮他,替他把跌落一地的卷轴都捡了起来。林宣偷偷挤眼道:“小王爷,这不能给王爷见着,不如我们分了吧。”
阗悯听他这般说法,顿觉着有猫腻,左右手配合,与林宣边拉边卷,窥得其中一副字。这幅字较先前的工整不少,是写的小楷,看着与之前的笔走龙蛇全然不同,很是讲究落笔的章法。奇怪的是写了一大片,也没有落款。阗悯依稀觉得这字有几分眼熟,忽然间悟了,差些道出声来。
林宣拼命眨眼,这才让阗悯重新闭嘴。这字依旧是岫昭的,虽然与现在的稍有不同,不过小楷难以大改,他的许多习惯留了下来。阗悯见过岫昭手抄的《武常纲略》,对他的这个字很有印象。
为什么他的这么多字会出现在这里?阗悯一时间有些迷惑。林宣偷摸着道:“这些都是王爷小时候练字写的,当时应当有太监专门收着,前些年忽然就不见了,也不知怎么就到了这儿,还都一张张装裱好了。”
“林宣,你和悯儿在说什么?”岫昭在一边听着他二人嘀咕,又听不清楚,索性开口喊了。
“没什么!”林宣竖起耳朵,紧张非常:“小王爷同我一样,好奇而已,就多看一看。他要是觉着没什么,王爷就不用再查了。”
阗悯卷起手中的字,暗道林宣机智,遂应:“是了,我看也没什么特别,林掌柜既喜欢,能带走就带走吧。这儿主人要是在意这个,早就带走了,也不会留在这里。”
林宣忙跟着一阵点头。有阗悯帮着一起说话,岫昭也没什么非要难为他的道理。
岫昭听了阗悯开口,也不催着林宣抱卷轴去看了,只道:“若教人知道,你这张老脸啊——”
“不打紧不打紧,没人知道。”林宣冲阗悯一竖大拇指,利索地把一堆字卷都捆做一堆,再用布包了起来。
阗悯低道:“回去分我一半。”
林宣眨眨眼表示同意,只要能带回去,一切好说。总好过被岫昭发现撕了烧了,那就太可惜了。
岫昭见他俩忽然如胶似漆,喊阗悯道:“悯儿过来坐。”
阗悯瞧一眼林宣,起身回了岫昭身边,“我们现在进不得退不得,在这里得待到什么时候?”
军营中不能长期无帅,阗悯出来一两日还好,舒桐可以瞒得过去,时日长了,难免有人会知道。他得尽快回去,可现在这情况又身不由己。
岫昭安抚道:“急也没用,等丫头进来,问问她外头情况。”
林宣为了防止岫昭起疑,包了卷轴之后又去架上查看别的,当真像是在搜罗宝贝。他找到岫昭的手书原本已经满足,这会儿也没想还会有什么别的收获。他手下翻个不停,脑中却在胆战心惊:岫昭的手书要是从宫中流出一两份还有可能,这么多齐齐出现在这里,已经不能用太监偷盗来解释了。
何况谁又会将一个无名之徒的字装裱得这么规规矩矩?
各方面的线索都指向那个身处权力顶峰的人:是正泫。
林宣望向岫昭:俊朗的王爷正和他的将军有说有笑。岫昭这张容颜非但大祁皇宫,即便放眼全国也屈指可数,万人难出一个。他脑中忽想到一个奇怪的解释,又觉得太过荒谬,极力想把这个想法赶出脑去。
林宣最后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越想越深,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起来。
以正泫小时候各种护岫昭的行为看来,他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哥哥,与岫昭常常不分彼此。这样一对亲密无间的兄弟,被皇权弄得反目成仇。岫昭第一次遇袭是在秋猎之后,那时候正泫不过才十岁出头。一个半大的孩子对他的亲弟弟下了狠手,可为什么没有斩草除根,让他的弟弟活到了现在?只要岫昭活着,就永远是他的心腹大患。
两人既有大仇,还会在这种地方把对方的字好好保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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